沈裕并未着恼,几无血色的薄唇微动。
容锦见他似是说话都费力,下意识地倾耳凑近了些,冰凉的唇擦过她微微发热的耳垂,沈裕那喑哑的声音随之响起:“叫商陆,护送颜姑娘回去。”
“好。”容锦偏过脸,轻声转述了沈裕的意思,也着重强调了“护送”二字。
颜青漪神色一凛,随后无奈道:“我就知道,一旦沾上你们这些人,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想沈裕死的人太多了,若不是这病实在罕见,叫她费了几年光景琢磨,颜青漪决计是离这麻烦能多远就多远。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裕身侧的容锦,这才离开。
容锦对颜青漪这话深以为然,可她此时也没得选,非但不能躲远,甚至还得凑近些。
她一早就看出来,沈裕这人有些洁癖。
哪怕已经病成这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却依旧不肯安歇,若不是身体着实不允许,他怕是要叫人烧水沐浴,不过眼下也只能勉强将就。
等到长风用温水为他擦拭过身体,换了新的寝衣,他才终于阖眼。
长风端了残水,提议道:“那就请姑娘在此看顾,我在外边候着,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喊我就是。”
容锦点头应下。
她已有一日多未曾合眼,原本心中有事惦记,倒未曾觉着累,等到诸事暂且告一段落,倒似是忽而被抽干气力,腰酸腿也酸。
她索性如当初守夜那般,在脚踏上坐着,半倚着床榻歇息。
午后的和煦的日光透过菱花窗格照进内室,暖洋洋的,博山炉中燃着的安神香带了些助眠的功效,倦意与困意一并袭来。
不知不觉中,竟伏在床尾睡了过去。
那缕被割断的碎发从耳后散落,在阳光的照射下,倒似是镀了碎金。
沈裕无声无息地睁开眼时,见着的便是容锦沉睡的模样。
纤瘦的身形在床尾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半边脸埋在臂弯中,眼睫长而翘,被斜照的日光拉长了影子,像是收拢着的蝶翼。
也不知是累成了什么样,这样的姿势,也能睡得这般香甜。
他睡不着。
呼吸之间,仿佛都会牵扯到肺腑的旧伤,犹如钝刀子割肉,称得上十足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