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了月露殿,幽远的桂花香渐渐抚平心绪。容锦拿了块糕点,就了杯温水细嚼慢咽,慢慢梳理思绪。
商陆步履轻快地回来,将怀中揣着的幼崽送到容锦面前:“看,我捡了只小狐狸。”
狐狸并不罕见,可像这样通体雪白,没一根杂毛的,却不多。
它很小,黑曜石般的眼睛半睁不睁,两只耳朵病恹恹地垂着,爪子也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看起来可怜可爱。
容锦与它对视着,抿唇笑了起来,却并没贸然上手触摸,怕惊吓了它。
吃掉最后一口糕点,容锦拂去指尖的碎屑,起身帮着张罗给小狐狸歇息的窝和吃食、清水。
看出小狐狸更亲近商陆,便交由商陆来喂。
她倚着廊柱,不远不近地看着,似是随口道:“你听过‘清淮’这个名字吗?”
“清淮?”商陆有些困惑地拧起眉头,“仿佛是在哪里听过……”
可思来想去,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
容锦摇头笑道:“既想不起来,也就算了,不是什么正经事。”
她不过凑巧听了这个名字,自己都拿不准,故而也谈不上失落,转眼就过了。
小狐狸没什么精神,吃饱喝足,趴在柔软的垫子上合眼睡去。
容锦百无聊赖地看了许久,直到暮色降临,才意识到沈裕仍未回来,也不知是仍在与圣上议事,还是又在出席晚宴。
就在犹豫着要不要再备醒酒汤时,长风匆匆露面,说是公子传她。
容锦觑着长风的神色,摸了摸腰上的锦囊,确认其中那粒药丸尚在,这才随着他往正殿去。
算算日子,确实到了解毒的时候,沈裕带她来行宫也是因着这个缘由。容锦心中已经有预感,可踏进寝殿后,还是吃了一惊:“您受伤了?”
“圣上今日猎了只鹿,”沈裕的气色已经不大对了,却还有心情同她解释,“赐百官鹿血酒。”
这酒于他而言百害无一利。
只是内侍总管封禧亲自为他倒了满满一盏,皇恩浩荡,自然没有推拒的理由。
沈裕平日如凉玉一般的身体透着不寻常的热度,声音低哑,贴近后能清晰地觉察到胸腔之中剧烈的心跳。
被压在床榻上,鬓发散乱,束得整整齐齐的衣裙被扯开时,容锦才意识到他面上的镇定是勉强装出来的。
腰间的锦囊甩出了床帐,无声无息地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容锦的目光循着看去,可才偏了偏头,就被沈裕扣着下颌转了回去,她尝到了唇齿间那仿佛带着些许腥膻的血气。
她有些喘不过来气,试图挣扎,却无济于事。
沈裕强硬地要了一回,缓过来些,见她眼都红了,也知道自己方才太过粗暴。
容锦只当他是被鹿血酒勾起毒,火上浇油,但他心中清楚,并不全然是这个缘由。
稍一犹豫,沈裕搭在她腰上的手缓缓下移,依着少时看过的杂书留下的零星记忆,试图安抚她。
他生了双极好看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尖有着自少时练武留下的一层薄茧。
容锦看过他提笔,行云流水般写下铁画银钩般苍劲的字迹;也见过他漫不经心地端着茶盏,指节微曲,是极好看的弧度。
这样一双手,其实是适合抚琴的,轻拢慢捻。
而眼下,她成了那张琴。
唇边溢出的喘息,她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脸红得要命。
随着殿外脚步声响起,沈裕用另一只手,掩住了她的唇。
“公子。”
沙哑的声音响起,没来由得叫人想起腊月的坚冰,分外冷硬。
容锦顾不得什么忌讳,难以置信地瞪着沈
裕。
沈裕平静开口:“江寒岩被告与翊王往来过密,结党营私,圣旨已下,我保不住他。”
“是我的消息晚了,”那人仿佛叹了口气,又好似没有,波澜不惊道,“您吩咐的事,已经安排妥当。”
说完,便退出殿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容锦听得云里雾里,脑子仿佛一团浆糊,整个人又如绷紧的弦,稍稍用力,便断了。
沈裕收回手,在她缓过来前,又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一夜凌乱。
容锦第二日醒来时腰软腿也软,想起昨夜便觉着呼吸艰难,一度没法多看沈裕的手,总会浮现些不合时宜的情形。
她缩在后殿,逗着商陆捡回来那只小狐狸玩。
直到秋猎临近尾声,晴朗了数日的天阴云密布。
圣上原本定了游湖泛舟,见此,索性带着美人到甘泉殿听曲,众人也大都闭门不出。
沈裕却没改主意。
来行宫的路上,容锦曾在商陆的指引下看过那处芦苇荡,虽意动,但并没多想。
没料到竟赶上沈裕有出游的闲心。
“要落雨了,”容锦想了想雨后的湖光山色,感慨道,“真好。”
沈裕含笑:“是很好。”
他声音也透着笑意,仿佛心情大好。
容锦觉着稀奇,多看了眼,忽而发觉沈裕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漆黑的犀角扳指,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
她眼皮一跳,心头浮起莫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