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心往前二十四年只是个被生活磨去棱角却又没能变得世故的普通人,对这类人而言,“来都来了”是他们最淳朴的人生哲理。看不到回到故乡机会带来的沮丧并没有持续太久,剑心就接受了现实,决心在这个年代好好生活,而在这么一个愚昧与文明并存的年代,一身能够保护自己的剑术就成了刚需。
剑心不喜欢刀剑,不喜欢也不想要伤害任何人,这并非是软弱,而是无比高尚的美德。
怀着这种美德的剑心开始试着将剑道做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去接受。
柳生宗严带着剑心隐居的那处猎屋房前的小院西侧生长着一株粗壮的扁柏,针叶青绿,树结嶙峋。柳生宗严总不分寒暑的穿着云青色的剑道服静坐在这颗柏树下。柳生宗严生得极瘦,高颧薄唇,目光如剑光般冷冽,须发灰白,袒露的胸膛上能分明地见着肋骨,行走卧坐间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每日上午,宗严便或倚或坐在小院的那棵柏树下指导剑心练习剑道。他低垂着眼睑像是处在半睡半醒之间,但每每剑心偷奸耍滑之时,宗严总能用他抱在怀里的那柄木刀敲在剑心手背。新阴流剑道之基讲究呼吸得体,认为一剑斩落的过程是从肺开始的,气由肺生,力由气生,剑客由此才得以御剑克敌。每日早课,剑心专心挥剑的时候,宗严就倚在扁柏灰白的树干上,偶尔用手中的木刀点刺剑心胸腹,潜移默化地改动着剑心地呼吸方式。此外,除了每天的早课,剑心还要再每日清晨山中雾气最浓的时候在山中晨跑,锻炼肺活量。太阳将升未升的时候正是一天里山中二氧化碳含量最高的时候,这般训练下来大病初愈身子虚弱的剑心免不得在山中晕倒几次。虽然宗严不通医理,但他总能从不知道什么人处寻来药效奇好的药方,让剑心不至于错过第二天的课程。
如此这般,寒来暑往,山中杉柏不觉间已经抽了六轮新芽。昔年的阴沉稚子长成了十二岁少年。时至初夏,山外暑气日盛,身穿略微有些肥大的藏青色剑道服的剑心敞着襟口,任清凉的山风从胸膛上穿过,带走暑气。头上微微泛黄的头发被一根细麻束成恰好及颈的马尾,腰间挎上宗严给他的那柄打刀,乍眼看去也有几分武士风度。
又到了十一二岁这种“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尴尬年纪,每日里的伙食总是不足以支撑这个年纪孩子身体成长的需要,免不了要自给自足,去山中打打牙祭。柳生宗严或许是一位合格的剑道老师,但却不是一个优秀的监护人。除去每天监督剑心练习剑术的时间之外,宗严都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垂的眼睑遮挡着的浑浊瞳孔里藏着深邃的光,让人琢磨不透。若非是平日早课偷奸耍滑总是挨宗严的木刀,剑心真的怀疑这个看起来七十上下的老人已经得了老年痴呆。
六月里的一天早上,剑心如往常一样伴着山中晨雾在大普贤山中晨跑。六年下来,剑心熟悉着山中的一草一木,仅凭着山风带来的枝叶震颤声就能够避过密密麻麻的林木。忽然间风声里传来了细细簌簌的响动,剑心猜测大概是一头早起觅食的野鹿。“嘿嘿,早起的剑心有肉吃。”剑心轻笑着拔出腰间的打刀,大大咧咧地向着声音来源敢去。果不其然,稍远一点的一处灌木从中一只野鹿受惊跃入山岭深处。剑心深吸了一口气,弓着腰朝着野鹿追去,恍惚间山风、晨雾全都透胸而过,冰凉的晨气让他神志清明,他紧紧地盯着自己模糊的视野里那团灵活跳跃的黑影,等待着可以一刀毙命的机会。没一会,前方出现了一段朽倒的老木树干,野鹿在树干前微微一顿,力量从后肢发达的肌肉爆发而出,“咻”地跃起。也是这一瞬,剑心眼中灵活跃动地黑影猛地坍缩成一点——弱点!伴着口鼻中呼出如长龙般的热气,剑心跃起手中打刀朝着那点斜斩而去。只微微的感觉到一丁点的阻碍,长刀一斩而过,半空中野鹿黝黑的眼中刚浮现出的劫后余生的灵动缓缓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