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是时候见一见这位湖广宗室之首,楚藩话事人了。
……
如果说巡抚衙门作为钦差临时居所,致使来客络绎不绝的话。
那么楚王府作为太祖册封,湖广宗室之首,这些时日自然也同样是一副门槛被踏破的景象。
各方来人纷纷求请到了东安王府门前。
东安王朱显梡甚至有些疲于应对。
奈何,有些人,又不得不见。
今日也是一样,甚至人还是他自己请过来的,劳碌命啊。
朱显梡叹了口气,提起茶壶,亲自给面前这位后辈倒茶。
两人隔着茶桌,相对而坐,气氛有些紧张。
朱常泠大马金刀坐在东安王对面,脸上带着戾气,沉声道:“东安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事情是你领的头,如今局面失控,伱可别不管不顾。”
太猖狂了!
区区家奴,竟敢屠戮宗室!虽然只是旁系王府中的辅国将军、奉国将军,但这刀,可是砍在所有宗室身上!朱希忠那厮,只是得了一点线索,就敢率卫闯进岷王府肆无忌惮地杀戮宗室!继续再往下查,他朱常泠又该如何自处!朱显梡将茶杯斟满,推到了朱常泠面前:“荆王世子稍安勿躁,请你到此,正是为了此事。”
动作神情,都显出这位东安王更为冷静。
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什么弑王篡位、暗害同宗、殴死地方官,各种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心性自然要强上不少。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朱希忠没将岷王一并杀了,哪怕杀个黎山王也好。”
说罢,朱显梡摇了摇头,抿了一口茶水。
朱常泠却没心情跟他掰扯,只是冷冷一笑:“东安王还是少给我打哑谜,否则某耐不住性子,也懒得再听了。”
“届时你我各自为战,可别怪某坏了事。”
话音刚落,朱显梡便苦笑一声。
无奈道:“这时候了,哪有空跟世子打哑谜,不过是由心遗憾罢了。”
“若是朱希忠此行杀个郡王,让咱们那些同宗足够怨恨猜忌的话,让钦差收手的谋算,把握还要再高三成。”
朱常泠静静看着朱显梡,等着他的下文。
大有再说不到重点,立刻就要转身离开的架势。
朱显梡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终于收殓神情,正色道:“依我看,这些钦差,恐怕不仅仅是来查张楚城案的,而是冲着咱们这些宗室来的!”
“其中必然有皇帝跟内阁的意思。”
“否则,不可能咱们都退让到那个地步,邬景和还是丝毫不给情面。”
“朱希忠也不可能敢自作主张,肆意屠戮士绅大户,官吏宗室。”
“他们这是学朱纨呢!”
朱纨当初就是这样。
他作为世宗的左膀右臂,替世宗巡抚浙江,趁着剿倭的由头,给地方大户士绅犁了一遍,杀性极重。
要么是杀完之后说是倭寇,要么就干脆是倭寇杀的,给地方士绅吓得举家逃窜。
做下这种事,事后的弹劾,肯定少不了。
士绅、言官、大臣、奏疏像雪花一般涌入世宗皇帝的万寿宫。
朱纨眼见世宗挡不住了,他竟然干脆直接服毒自尽了!人死了还能怎么办?浙江的杀账自然是全消了。
也不知道如今是皇帝得了灵感,还是中枢学起了故智,跑来湖广搞这一套,如今这朱希忠所作所为,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到正事,朱常泠也收摄心神,跟上思绪。
试探地问道:“所以,东安王的意思是……无论再怎么推出替死鬼,给钦差们交差立功,他们都不会收手!?”
这法子是他方才说的。
他也只能想到这一层了。
难怪东安王不屑一顾,原来是自己看得太粗浅,没看出根由所在。
朱显梡点了点头,眼睛微微眯起,轻笑一声:“收手?恐怕巴不得将你我之辈杀绝!”
朱常泠心头一跳。
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终于按捺不住。
他身子前倾,冷冷质问道:“东安王当初说万无一失,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循循善诱,让我配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