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涉多部,尚且需要集思广益。”
朱翊钧本也不急,反而对王崇古这持重模样很是满意。
他赞许着点了点头:“这等事,确是得充分讨论,朕稍后便将王阁老的意思,下常朝议论。”
“对了,干脆让胡守仁即刻护送长昂及其诸子进京,一起议一议。”
朵颜卫不仅仅是互市的交易方,更是要作为宽河自贸区的对外渠道。
既然扮演重要角色,定然是要让长昂深刻领会会议精神的——不领会也没关系,长昂生的儿子多,总有愿意领会的。
王崇古连忙行礼应声:“圣明无过陛下!”
而后四人又商讨了一番别的事宜。
譬如对土蛮汗略作安抚,同时加强防备,以防其人恼羞成怒,不顾大局。
又譬如向占据了泰宁、福余的内喀尔喀万户去书,说明原委,附属不改云云。
等诸多手尾商讨结束之后,便已经是正午了。
王崇古等人起身告退。
皇帝挽留三人一起午膳,王崇古、石茂华纷纷以公务婉拒,顾寰有心留下,见状也只好跟着离去。
朱翊钧见君臣一起吃饭都不好使了,不由撇了撇嘴。
他索然无味之下,只好收拾收拾,回万寿宫用膳。
走出承光殿之时,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入夏后,已经初有了一丝炎气。
一行人迈步走在御道上。
“大伴,选妃的章程拟出来了吗?”
回寝宫的路上,朱翊钧随口问着近日需要他关切的事。
选妃这种事,自然轮不到皇帝本人插手。
什么年龄、范围、流程,都是礼部跟司礼监拟出来,给两宫过目拍板的,皇帝连知情权都没有。
不过,规矩只是规矩。
张宏闻言,一点犹豫也没有,脱口而出:“回万岁爷的话,已经拟出来了。”
“先期选天下淑女年十三至十六者,有司聘以银币,其父母亲送之,集于京师者五千人,为家世海选。”
“而后内监循视之,去其体态稍短、稍肥、稍瘠者千人;再去其声之稍雄、稍窳、稍浊、稍吃者千人;去其腕稍短,趾稍巨者,举止稍轻躁者千人;余下者精挑细选,以密室探其乳,嗅其腋,扪其肌理,只余三百人入宫,为容貌再选。”
“此三百人,由两宫熟察其性情言论,而汇评其人之刚柔愚智贤否,筛得五十人为妃嫔,为性情终选。”
“至于皇后之选,则由陛下圣裁。”
朱翊钧听着听着,不由露出古怪的神色。
什么综艺选秀。
这一套流程下来,难怪皇帝想结个婚,起步都是大半年。
朱翊钧忍不住嘱咐道:“派信得过的人看着点,不要全是些贿选的歪瓜裂枣,这事若办差了,朕可不会顾及你先前的功劳苦劳。”
他后世见过某些嫔妃流传的照片,可谓是丑不忍睹。
那种只能在朝臣里面搞政治婚姻也就罢了,若是天下海选也还是这个质量,那他是真要发脾气的。
张宏连忙保证:“陛下放心,这事奴婢亲自盯着。”
朱翊钧撇了撇嘴,这种被包办的感觉,着实有些不习惯。
上辈子虽然也是团委、工会、组织部轮流上阵硬给介绍的,但却是相处了些年头才结的婚——好歹去司法局帮小姑娘搬过几轮冰箱,一起接过刑释人员什么的。
朱翊钧收起胡思乱想,摇了摇头,再度问道:“日期如何安排的?”
张宏对答如流:“陛下,初定的是八月圣诞海选,九月初选入宫,十一月选出妃嫔。”
他顿了顿,将声音放低:“两位娘娘的意思是,让陛下明年春便大婚。”
朱翊钧掐了掐时间。
现在已经立夏了,到明年春,那就是九个月。
这确实算快的了,像云南、海南这些动辄半年路程的地方,铁定都赶不上海选。
还想再快的话,就难免显得仓促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就这样吧,不用改了。”
张宏连忙应是。
见皇帝不再开口,他又说是另外一事:“陛下,李坤今日向翰林院求请,希望辞去翰林编修,出知地方。”
朱翊钧闻言,忍不住笑了笑。
不愧是后世能入祭孔庙之人,果然懂事。
孔庙西庑先儒三十八人,李坤——彼时已经改回了吕坤——正排在王阳明后一位,自然不是简单之辈。
这小子一入京,朱翊钧立刻便注意上了。
当然,除了做学问有说法之外,其人也确实是个办实事的。
《乡甲法》就是其做知县的时候弄出来的。
这位可谓是后世基层治理学说上,迈不过的人物——算是封建版的梁漱溟。
如今朱翊钧对其人的安排,自然是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