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切齿:“哈达纳喇氏那个婊子怎么突然勾结上兀良哈万户了?”
舒尔哈齐迟疑了道:“好像不是额娘叫人来的……”
努尔哈赤一怔。
只听舒尔哈齐继续说着。
“蒙古人跟阿爷说的是,朵颜卫的长昂战败,被汉人叫去京城纳贡。”
“长昂为了让汉人知道他的臣服,就将一条驯化的野狼取名长昂,送给了汉人皇帝。”
“汉人皇帝很是高兴,还教人分辨狼和狗。”
“跟长昂还有他的汉人手下说,可以逗弄时看反应,长昂是狼,怒而哈哧则是狗。”
“长昂为了讨好汉人皇帝,就回应说,福余卫的牧区里,正好有一条叫努尔哈赤的狗,可以送给汉人皇帝做太监,跟驯化的狼凑一对。”
“然后就派人找上门来了……”
舒尔哈齐越说越小声。
努尔哈赤目瞪口呆。
竟然有这种原因!?
汉人皇帝跟长昂这俩畜生能不能再儿戏一点!?
仗着位高权重,就牵连无辜的人。
简直欺人太甚!努尔哈赤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投靠李成梁,给汉人带路——将外祖父卖了削弱继母的同时,说不定还能博个前程。
但现在……
他瞬间便熄了这个心思,一声不吭将行李收拾好:“舒尔哈齐,我要出去躲一躲,等汉人和兀良哈的蒙古人忘记这件事,我才会回来。”
“趁着这段时间,我要好好闯荡南北,直到成年。”
舒尔哈齐有些担忧的小声问道:“阿哥要去哪里?”
努尔哈赤正要说出,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他用力捏了捏阿弟的肩膀:“照顾好自己。”
而后也不等阿弟回应,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舒尔哈齐眼睁睁看着阿哥的身影,随着风一起,潜入了黑色的夜中。
……
半月后。
开原城迎来了一支女真商队。
此城是大明朝毗邻建州最近的城池,北至边口,东至勃海,有东路参将、马市官驻扎。
在东路参将仔细检查了商队之后,便允许这支商队停驻驿站。
这支商队能够在双方剑拔弩张时进入辽东,自然是因为其释放着和平的信号。
建州女真的王杲油盐不进,不得已,海西女真的万汗终于按捺不住,出面说合。
不仅亲自赎回了王杲从互市中掳走的八十二名汉人,送还给辽东,还主动将儿子遣送进京,作为质子,希望可以藉此展示恭顺,进而平息这场纷争。
也正因如此,汉人边军才能在这种时候放女真人进入辽东。
努尔哈赤混在队伍中,谨慎而好奇张望着四周。
队伍里,正有通汉的长者,向族人——尤其是入京做质子的孟格布禄——小声说着辽东的局势。
“……辽东大将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十年之间,殷尚质、杨照、王治道逐一死在咱们跟蒙古人的手下,直到李成梁赴任后,便开始大修戎备,甄拔将校,收召四方健儿,给以厚饩,用为选锋。”
“从此以后,咱们便再也没占到过便宜。”
“所以,咱们当先不能招惹的,便是李成梁。”
这话说完,自然有人发问。
“可是,现在已经得罪了,要是李成梁真要攻入我女真部族,又该怎么办呢?”
那长者闻言,沉默半晌,将手一摊:“只是王杲一部不知死活而已,怎么能叫攻我女真部族呢?”
众人会意,不由叹息。
这时候又有人好奇发问:“但是我听闻,汉人在辽东最大的首领叫做总督,怎么听起来李成梁这个总兵比总督还大了?”
长者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众人都听不太懂的话:“这人会打仗,也会做官。”
努尔哈赤也不明所以,但他记住了这个名字,辽东的局势,这个李成梁,肯定是个关键的人物。
但他如今换了名字,最怕引入注意,也不好发问。
努尔哈赤一边静静听着的同时,也观察着自己伪造的身份有没有让人起疑。
他此行逃到明朝的地界,是冒了很大风险的无奈之举。
不可能逃去他继母部族的地界,更不可能往兀良哈的方向走。
出海和朝鲜就更别提了。
汉人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好像努尔哈赤仅能选择的逃跑路线一样,看似危险,却肯定不会撞上蒙古人还有他继母的人。
甚至连汉人也不会在关内搜捕他。
他只需要在合适的地方脱离,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当然,合适的地方肯定不是开原城,这里离建州还是太近了,这些年互市,辽东见过他的人也不少,难免出现意外。
而且,他跟阿弟说,要闯荡南北,不是嘴上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