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尚怀一下被问愣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前从未向孟琬提起过她要嫁的夫婿是相王谢玄稷。
这么长时间以来,孟琬没主动过问,他也就一直当孟琬知道。
此刻见她唇色发白,身躯微颤,孟尚怀方知她不但不知情,而且极不情愿。想起那日她如此干脆的应允,心中不免生起疑窦。
他皱起眉头,“那你以为你要嫁的是谁?”
孟琬心乱如麻,惶然间,她听见自己脱口而出:“是谁都好,只要不是谢玄稷。”
她是在情急之下道出了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忧虑与恐惧,可在旁人听来却十分蛮横无礼,倒像蓄意挑衅一般。
孟尚怀脸色铁青。
孟琬自知失言,抬头对上孟尚怀探究的眼神时,用力掐了手腕一把,好让自己从刚刚的错愕中醒来。
“你与相王有故?”孟尚怀问。
“不是,”孟琬矢口否认,胡诌了个借口把话圆回去,“女儿知道相王深陷储位之争,前路必定不好走。我委实不想牵扯进这些是是非非之中,白白蹉跎了一辈子不说,可能连性命都会保不住。”
这话一出,立时触碰到江氏的伤心之处。她眼眶微红,勉力压下心口的酸涩,软言劝道:“我和你爹爹怎会不知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无心插柳柳成荫,万一……万一那相王真就是良配呢?”
孟琬轻声道:“哪就有这么多万一呢?”
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谢玄稷了。
谢玄稷不是安于处顺的人,要是日后他对她的旧主郑贵妃和谢玄翊发难,她作为相王妃要如何自处?
何况抛开前世那些恩恩怨怨不说,他们这样性情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即便勉强凑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对怨偶,两相折磨。
怎么看也和“良配”二字沾不上边。
江氏却道:“万事总要往好了想才能有个盼头。”
“可奢望多了,落空的也就多了。”
就像前世她想要护很多人周全,可最后那些在意的人,一个也没留住。
或许如果这一世没有她那么自以为是地去介入别人的因果,结局反而会有所不同。
是非得丧皆闲事,休向南柯与梦争。
孟琬在回应母亲,也在告诫自己。
孟尚怀被撂在一旁,插不进嘴去。默默回想适才孟琬同他说的那些话,虽也在情理之中,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听着孟琬与江氏言语间流露出的对相王的排斥,恍然发觉自己这个女儿似乎真的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从前的孟琬何曾这般藏锋守拙?
江氏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逃避的冲动一时间压过了理智。孟琬病急乱投医道:“既然赐婚的圣旨还未下,我便可以向陛下上书陈情,让娘娘收回成命。”
“这婚姻之事岂是儿戏!”孟尚怀拍案而起。
江氏被吓了一跳。
孟琬却面不改色道:“爹爹放心,此事女儿有把握。陛下本就不愿皇后结交外臣,倘知道我不情愿,正好有了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