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齐对那位从外地赶来的庄先生挺感兴趣,据说惊门高人都能掐会算,他来之前直接订了酒店,是不是算到这里已经住满了?庄梦周这个名字,丁齐觉得很熟,正在琢磨间,冼皓已经推门出来了。
朱山闲迎上前去道:“冼皓师妹吧?我就是朱山闲,幸会!”
冼皓点了点头道:“我是闻讯而来,打扰朱区长了……丁老师,这幅画你先看看,是不是和他们画的是同一个地方?”
冼皓没有拿纸,而是拿了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是一幅手绘的素描,很多地方还上了色。丁齐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地方,你是真的看见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突突突的声音,在这栋小楼前停下了,然后又传来争吵声:“不是说好了一百块吗?你怎么要这么多?”
“小姑娘,你不能欺负老实人啊,我说的是一小时一百块,这都陪你跑了一整天了!”
“时间长加钱可以!但你这破车,居然要我六百?中间加油的钱也是我付的,你打劫啊?”
“话可不能乱说,你包车就应该付钱,姑娘家怎么能不讲理呢?”
朱山闲一皱眉:“应该是尚妮师妹到了,她怎么跟司机吵起来了?”
几人走出了前院,石不全眼神一亮,小声嘟囔道:“哟,又是位美女!”
丁齐也愣了愣,来的是位姑娘,长得的确挺漂亮,但和冼皓的感觉不一样。见到冼皓感觉是惊艳,看见这姑娘则很养眼。本以为又是一位什么样的江湖高人呢,不料这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左右的样子。这个年纪,恐怕大学还没毕业吧?现在的女孩发育都挺早、看着显成熟,说是高中生都有可能。江湖八门弟子皆精通各种门槛套路,所谓江湖术研究的就是人心世道,这姑娘怎么出门让个司机给忽悠了呢?
只见尚妮留着齐肩散发,额角别着两根发卡,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紧身短袖t恤,下身是一条墨绿色的齐膝短裤。尽管天气并不冷,这身打扮也够清凉,看身材很是火辣。
这位辣妹一边和司机吵架,一边单手提起一个半人多高的大箱子,咣的一声就跺在了地上,听声音颇为沉重,看来她的力气也不小。女孩子出门东西就是多,冼皓带了两口二十八寸的旅行箱,而这姑娘带了一口大箱子,也不比冼皓那两口箱子加起来小。
更有意思的是她坐的车,不是出租车而是敞篷三轮。在丁齐的家乡县城,大街小巷倒是还常见这种车,过去是人力三轮,后来都改成电动或者摩托的。可是在境湖市,这种三轮车已经很少,市中心一带已经没有了。在郊区和风景区周边,有时还能看见,主要是拉游客逛风景,或者守在车站附近拉短途的客人。共享单车推广之后,这些三轮车的生意受到了很大冲击,这两年更是越来越少见。
没想到尚妮今天居然叫了这么一辆车,上车前说好一百,下车后却变成了一小时一百,显然是让人给宰了。但她居然坐了六个小时,这是去哪儿了?石不全已快步走了过去,掏出钱包抽出两张钞票道:“师傅,你有营运证吗?我们也不欺负人,再多给你两百,赶紧走吧!你也不要欺负我们人少……”
那三轮车师傅本身就有点欺负单身小姑娘的意思,现在看出来一屋子人,石不全又主动多给了两百,赶紧收了钱就走,犹在嚷嚷道:“六个小时,应该给六百的,今天算我倒霉!”
尚妮也不服气地喊道:“到底是谁倒霉?哪有六个小时,走走停停的,加起来能有三个小时就不错了,而且你也没说一小时一百啊!”
石不全赶紧小声招呼道:“算了算了,跟他计较什么!尚妮师妹吧?我们快进屋,大家都在等你呢。”一看便知石不全是个厚道人,那三轮车肯定没有载客营运证,真要吵起来,弄不好连车都能给他扣了。可石不全并没有欺负人,虽然语带威胁,但还是多给了两百才把人打发走。
进屋之后先给尚妮安排了房间,尚妮先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才下楼到客厅里。朱山闲好奇地问道:“尚妮师妹,我接到鲜华先生的电话,以为你已经到了,怎么现在才来?听你刚才跟人吵架,居然坐了六个小时的三轮?”
尚妮气哼哼地解释道:“哪有六个小时?我刚才一生气忘了看表,其实还不到五个半小时。走走停停的,坐车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三个小时……我是江湖风门弟子嘛,来到这里当然要考察山川地势,所以就近叫了辆车,在南沚山周边转了一圈。说好的一百,加油钱我另付,结果下车时变成了一小时一百,还算我六个小时。”
石不全说:“就算是五个小时,一百块也不够啊。”
尚妮说:“我知道一百块有点少,加钱可以啊,但也不能要那么多!这就是敲诈勒索,以为我是傻子吗?”
石不全说:“这些都是套路,上车先不说清楚价,让你以为很便宜,下了车才算账。听你口音就是外地人,还是个单身姑娘,不宰你宰谁?六百块,在境湖市可以包辆商务车了。身为江湖八门传人,还会被这点小门槛绊着?”
尚妮仍嘴硬道:“江湖上的套路,我当然都懂了,但谁会和一个开三轮的琢磨?”
就连冼皓也无可奈何道:“妹妹呀,遇上宰客的倒是小事,你一个单身姑娘,遇到坏人怎么办?”
尚妮揉着指节道:“坏人?本姑娘也有一身功夫,正好可以为民除害!”
朱山闲以手抚额道:“江湖中人,不是成天都和谁琢磨什么门槛,而是自己要处处有心,何必自找麻烦呢?”他现在已经明白鲜华的意思了,为何要托他好好照顾尚妮,并特意说有事请多担待。
丁齐在一旁也是哭笑不得,这姑娘一副不经世事却又憧憬闯荡江湖的样子,估计是学过两手功夫,听说过各种江湖套路,俗话说的半瓶子醋。
这时尚妮才好似突然反应过来,起身向朱山闲鞠躬道:“刚才只顾着生气了,忘了正经事。我是江湖风门弟子尚妮,您就是朱区长吧?朱伯伯好!”
朱山闲赶紧摆手道:“可别叫伯伯,叫朱师兄就行。”
尚妮的脾气倒也爽快:“那好吧,就叫朱师兄,您看着也挺年轻的。”
几人这才正式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大家也算都认识了。至于除了江湖八门同道之外,这里还混进来叶行和丁齐这样的人,前因后果也作了一番解释,主要谈的是小境湖的发现过程。
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谭涵川开口问道:“尚妮师妹,风门秘传的心盘术,你学会了吗?”
“当然学会了,已经入门了,否则鲜华先生怎么会推荐我来?方外秘境小境湖,就在朱师兄家的后院门外?你们都看见了?那我现在就去看看!”
朱山闲摆手道:“先不着急,大家还没吃午饭呢,吃完饭再试不迟。”
石不全起身道:“今天我来当大厨,让大家尝尝我的手艺。”
谭涵川有些意外道:“你做?”
石不全点头道:“当然我做了,从小的手艺!你们谁来帮我打个下手?”
丁齐刚要起身,却被谭涵川一只手给摁住了。谭涵川的这只手很隐蔽,稍微搭了一下,丁齐就没站起来。其他人都坐着没动,尚妮大大咧咧地说道:“来之前,长辈有过叮嘱,在江湖同道面前要懂礼数,我来帮忙吧。”
石不全进厨房做饭,尚妮帮着打下手,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一声脆响。丁齐跑到门口一看,地上有个盘子打碎了。尚妮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小心手滑了一下,盘子上面有油。”
石不全已经拿过簸箕和扫帚道:“没关系,沾了油的盘子的确很滑,常有的事,谁都难免。”
丁齐心中暗道,什么常有的事?据他所知,石不全和谭涵川可都是练过抟云手的,手心上站只鸟都飞不起来,怎么可能把盘子给摔了?看来他先前把江湖八门传人看得太高深了,江湖人也是现代人,有人洗碗同样会摔盘子。这个道理其实他早该明白,谭涵川也特意说过。就和很多外行人把心理医生看得很神秘一样,其实心理医生和大家一样也是平常人,只是所学的专业不同,而且在这个行业里,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快到下午三点,众人才吃上午饭,饭菜仍然是摆在二楼露台上。朱山闲特意讲了这张桌子的故事,然后问尚妮:“师妹,你能不能看出来,这桌子腿是阿全重新接回去的?”尚妮蹲下去看了半天,大惊小怪地感叹了一番,石不全很开心。
范仰和叶行不在,饭桌旁还是六个人。其他人的位置不变,尚妮坐到了石不全的身旁,也就是丁齐的左手边;冼皓坐在了谭涵川的身旁,也就是丁齐的右手边。朱山闲先动了筷子,然后尚妮便把每盘菜都尝了一遍,直呼真好吃。
丁齐也尝了一遍,确实相当不错,这手艺完全不亚于谭涵川,看来石不全今天主动要求当主厨,是找到状态了,或者说超越了平时的水准。
吃完饭丁齐收拾桌子,冼皓主动进厨房洗碗,尚妮也要帮着洗碗,然后石不全也跟进去了,丁齐和冼皓就出来了,因为洗碗池实在挤不下那么多人。下午,尚妮终于去了后院门口,石不全给她拿了张垫子,尚妮也是盘坐在门前,姿势挺标准。
众人都坐在二楼阳台上看着,石不全这个话唠没说话,冼皓很沉默,只有谭涵川与朱山闲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聊着天,他们在等结果。
丁齐在看风景,好像看得有些入了神,突然说道:“我刚才有点恍惚,觉得南沚山的风景似乎有点变化,但又说不出哪里的感觉不一样。”
冼皓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江湖风门秘传的心盘术,据说心盘运转之时,所见山川地势岁月变迁,首先便是融合四时风景变化。你居然能感觉到?”
丁齐点头道:“我刚才形容不出来,经你这么一提醒,还真是这样!恍惚间分不清究竟是春夏秋冬哪一季的景色。”
冼皓说:“可那是运转心盘所见,也就是尚妮师妹所见,你怎么也会有同样的感觉呢?”
丁齐微微一怔,若有所思道:“可能就是所谓的通感吧。”
谭涵川插话道:“心理学上讲的通感,指的不是各种感官之间互相替代吗?可不是联通别人的感官。你说的应该是催眠术吧?”
丁齐也没法解释这种感觉,只得又点头道:“可能是这样吧,作为一个心理医生,职业素质的要求以及平常的训练,就是要设法与他人感同身受。”
谭涵川的问题总是那么专业:“可是你感受到的是心盘运转,相当于天地山川的时光变化……在催眠术中,也有退行技巧吧?”
丁齐点头:“是的,谭老师很了解,催眠的操作技术就包含意识退行法和时间退行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