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队伍忙着扎帐篷时,朱兴德寻到李知县身边的墨竹,让墨竹帮忙找县衙负责记录送粮名单的随行官吏。 只一顿饭的功夫,永甸县下面各镇各村的运粮人名单就到了朱兴德手里。。。 朱兴德找到三舅尹兴旺所在的队伍时,尹兴旺正被一名年轻官吏连踹两脚,官吏嘴上直嚷嚷尹兴旺捡牛粪不及时,干活太墨迹,四十岁的年纪活到狗肚子身上,等等骂骂咧咧,嫌弃尹兴旺干活没有章程。 和尹兴旺一起负责捡牛粪充作燃料干活的人,没一个人敢出声辩驳句,他们才停下脚还没缓口气。 “火气挺大啊。”朱兴德一边对官吏说话,一边一把扶住往前踉跄的尹兴旺。 这两脚踢的不轻,破棉裤上两个大泥脚印。 年轻的小官吏没用墨竹介绍就认出了朱兴德,见到朱兴德眼睛一亮、赶忙陪笑。 小官吏没叫朱兴德为朱头、大人等官场称呼,开口叫一声哥这不是能显得关系近嘛。 他寻思着只要这次叫上了哥,下回还能这么称呼。 眼瞅着朱兴德往后前途不可限量,这又继李知县后面成了户部大官面前的红人,最好能搭上这条线: “哎呦,是德哥,您咋来咱这面了呢。您缺什么少什么说一声,我这里立马给您送去。咱这里脏。” 又呵斥尹兴旺一句:“没个眼力劲儿,都说我骂你,将牛粪快拾掇拾掇滚边儿去,味儿多大呢,还特娘的傻瞅着。” 尹兴旺压根儿没认出来人是自己的亲外甥。 他不敢想,也从没往那里寻思过。 他只记得小官吏让他滚,不赶紧滚可能得不着好,之后赶路搞不好会被安排更重的活计。 尹兴旺推开朱兴德扶住他的手,又弯弯腰行了个礼,紧张地连头没抬、连个谢字也没支吾出来,只一门心思打算快些蹲下捡牛粪。捡完好快些离开这个是非地。 却没想到,肩膀被眼前的“大官”给捏住了。 捏的他,想蹲下身都蹲不了。 尹兴旺不得不迷茫地看向朱兴德。 然后他就听到,眼前的“大官”对一路上对他大呼小叫的官吏说:“看来我三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啊,要不然不能惹得你发这么大火,呵呵。” 小官吏傻眼了:“……” “不是,德哥,你说他是谁,我、他?你?”没有搞错吧。 朱兴德松开尹兴旺,改为捏住小官吏的肩膀。 不止捏,朱兴德还下力气拍了拍,直拍的对方一矮身子才开口道: “都是为给前线送粮,老百姓撇家舍地的不容易,没必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像训孙子那么骂人,你和他们逞什么威风,啊? 你那么牛逼咋不上战场,不行等到了地方我给你引荐引荐,别白瞎了你这番气势。 行了,知会你一声,这位是我三舅,我先给带走了,用不用我给你按个手印?” “德哥,您可别这么说话,还按啥手印呀,折煞我了,我是有眼不识舅舅,我真是不知道他……” 在年轻官吏还打算拽住朱兴德多解释两句时,墨竹上前拦了一把。 墨竹的眼神很不善。 年轻官吏不敢再解释其他的,只能苦着脸求道:“我不想上战场。” 尹兴旺四肢像僵硬似的跟在朱兴德身后,都走的同手同脚了,眼睛直愣愣盯住外甥后脑勺。 他还忘记手里正攥着个牛粪需要扔掉,就那么攥着亦步亦趋地跟着。 俩人一路上途经一起捡牛粪的小伙伴。 那些人在眼巴巴羡慕地望着尹兴旺。 这些人心想:他们咋就没个这样的外甥,没这番奇遇。 途经西山镇以及大洼子屯被征人员的队伍。 有人认出老尹家老三。 有人在小声互相议论:“听说他外甥在队伍里是骑大马的官,特意找来了,给他三舅带走去干轻巧活,备不住剩下的路,尹老三能坐车赶路了。” “那指定的会照顾,这就叫上面有人好办事儿。要不然特意将他舅舅带走作甚。” 有西山镇的在向大洼子屯的细打听:“哪个尹家,尹家哪个闺女的儿子这么出息。听说那些骑马的都是有品级的官。” “很早之前就死了的那位老闺女。她生的小子。哎呦我天呐,谁能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老尹家能借上那个外孙的光,有这么一门混风光的亲戚。其实按理说,我家还和尹家是亲戚呐,实在亲属。” 来自同村知根知底的立马吐槽说:“你快拉倒吧,你都出五服了,那还叫实在亲属?有能耐你去截住也将你调走?你看人家会不会认你。” “嗳?你们瞧,尹老三咋还哭上了呢,这是要给调走干好活吗?” 是啊,怎么还哭上了。 朱兴德听到大老爷们吸溜大鼻涕声,不得不停下脚。 而且在停下脚时,要不是底盘稳还差些被尹兴旺撞个趔趄。 “三舅。” “你是啥时候停下来的?那什么,太突然了,你都长这么大了,你要是不喊我,这辈子都不敢认。更没敢想会在这里遇到你。” 德子像爹啊,一样大高个。看见德子就能想到苦命的妹子妹夫。 朱兴德望着一脸褶子的三舅,一看面相就知道被生活蹂躏的挺惨,没来送粮前,生活应是也不易。 “快别哭了,我也是瞎猫碰死耗子,正好查名单。小时候恍惚记得你的名字,这才能撞大运来找你,寻思万一是你呢,就将你弄到我那队伍里。我们屯的那支队伍是负责运酒,帐篷在队伍最后面。” 尹兴旺听完解释连连点头,将泪水涟涟的脸快速抹干净激动道:“对对,快给我弄到你那里,别的不敢说,三舅有一把子力气,之后的路万一出点啥岔头,我都能在你旁边护着。” 朱兴德被这话惹的憋不住笑,心想:咱俩这叫谁护着谁啊? “好,你护着我。对了,我姥姥家还有别的亲属在队伍里没?要是有的话,将他一起调到我那里。” 尹兴旺这才彻底醒过神,一拍大腿道:“有,你二舅家你大表哥,叫大河。那是个憨厚娃子。这次被征,他是抢着名额没让别人来啊。也可能是老天疼憨人,他长的又瘦又小看起来没啥子力气因祸得福了,估么管事的怕他赶路拽不住牛车,出发那阵就将他调到前面给伙夫帮忙扛菜扛粮。” 队伍规定即使休息也不准乱走,尹兴旺这一路都没见到大河。眼下有外甥引着,备不住能见到。他说话的表情都变得生动起来。 ……
“谁是尹大河?先放下你手里的活,那个帐篷后身有人找。” 队伍正在埋锅造饭,尹大河放下手里的大盆,抹了把头上的汗还在心里嘀咕呢,谁能来找他? 难不成是三叔不放心他,拜托人活动关系过来寻他啦? 想到这,尹大河趁人不注意,将偷藏起来的两个野菜窝窝赶紧塞进怀里,打算带给叔吃。 “三叔,真是你,你咋能来呢。” “大河,我和你说,这是你表弟,你那个老姑家的姓朱的表弟,你还记得不?” 这个尹大河是知晓的,奶奶以前在家里提过老姑家的表弟姓朱。 越是过年过节,奶奶越是爱提外面还有个外孙子不知吃饱饭没、有没有做混混被人肋吧扇打骨折。 朱兴德望着略显拘谨的表哥,眼中略带疑惑的表哥,率先伸出友谊之手,拍拍尹大河的胳膊笑道:“大河哥,跟我走吧,和三舅一起去我那边的队伍里,这样你们相互能有个照应。放心,这头我帮你打招呼。” 在尹兴旺之后,尹大河也被调走了、 这让同样来自西山镇大洼子屯的那些送粮人员,又眼巴巴羡慕一番。只能看着,不敢开口打招呼。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老尹家人借了从天而降外甥的光。 有好几个人打算回头安全到家,要和屯里人好好学学这事儿。且心里明白,搞不好尹家人往后要不得了啦,毕竟有那么位认亲的贵戚在。 …… 而朱兴德是万万没想到,他最开始只抱着周全亲属安全的举动,想着尽量别让姥姥白发人送黑发人,到了最后竟然能帮了他大忙。 因为在一天后,这时尹兴旺和尹大河已经在酿酒队伍里彻底落脚,尹大河已经和杨满山和二柱子熟悉得很。 尹大河在歇脚和杨满山嘀咕说:“有件事,我咋就想不明白。” “什么事。”杨满山先递给尹大河半个咸鸭蛋才问道。 尹大河边吃边说:“按理队伍运这么多物什够累的,能少一些累赘就应该少一些,这一路又是在对付吃。可是在前两日,就我以前那头头,他让我们泡木耳。啊,倒不是让我泡,应该说是让另一个小子负责泡木耳,那小子才十四岁。那小子拔锅将手烫个大泡,我看着实在于心不忍就揽了这活。可那日我泡完了几盆木耳吧,我以为当日该喝木耳汤却不是。然后那泡了水的木耳啊,压在放置锅灶的车上,就那么挺沉的还要带着……” 尹大河还在絮絮叨叨着,说想不通咋还不赶紧做了吃。吃了多省心,带着走负担多重。 你瞧,今天又没给大伙发木耳汤,难道是给前方队伍发了,咱们这里没发? 难道那木耳需要泡久一些才会出量多?负责煮饭的伙夫为省口粮是故意的? 尹大河咨询满山:“你说,我要不要去给提个醒,我最担心的别再是万一煮饭的将木耳给忘记了,那可真是糟践东西了。扔了还不如煮给大伙吃。” 要说尹大河以前是不敢好心的,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他很怕哪句话说错再被管事和伙夫揍一顿。所以才会忍了两天。 但现在他不怕了,和表弟朱兴德接触,知道表弟是个有本事的人。再说他又在酿酒队伍里,即使多嘴提醒错了,对方总不能追到这支队伍里为他多管闲事揍人。 回望尹大河求知的眼神,杨满山的心里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他皱皱眉头。 因为这番话让猎户出身在山里长大的杨满山,莫名起了警惕之心。 大洼子屯没有山,木耳又是野生野长。 像是没有山的地方,都是北方人却不代表大多数人都吃过。那玩意儿量还挺少的,甚至有些人压根儿不知晓木耳叫啥名,不知道该咋吃。 杨满山招手叫来二柱子。 “柱子,去前面寻我大姐夫和小妹夫过来,就说我有事儿要和他们商量。他们要是没重要的事来一趟。” 一炷香过后,朱兴德和罗峻熙匆匆赶来。 本来以为是队伍内部出矛盾了。 没想到杨满山是将两人单独叫到背阴处咨询上了: “我吃过那东西,但我一般是弄到了就吃。也是家里穷,没啥吃的,从没放置隔夜过。我只记得我娘说那玩意儿能吃。她也没提隔夜会如何。所以不知道多泡几日会咋样,你们有谁懂吗?” 朱兴德无知脸:他压根儿没怎么做过饭,就陪考那阵算是罕见的碰过锅灶。 用胳膊肘碰碰小妹夫,这位可是大聪明:“你知道不?” 大聪明小秀才也不懂啊,罗峻熙摇摇头:“没看过那种书。”心想:看来自己涉猎还是不够广啊。 朱兴德观察满山的表情。 他不懂木耳,但他会分析:“满山,你先说怎么了吧。” 杨满山就将尹大河说的泡木耳却不做,宁可费劲每日拉着走的事情学了一遍。 说完,迟疑道:“看来是我多疑了?” 朱兴德:“不,你没有多疑,准确的说咱们宁可疑心重一些,也比没有防人之心强。那伙夫这事儿办的,确实挺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是有些不对劲儿。” 自从出过那场噩梦,被烧个半死,那种官方驿站都出了奸细,朱兴德认为这么多人的队伍里冒出奸细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罗峻熙急走几步摆手道:“咱们不会煮饭,不是有女的吗?我先去问问我媳妇。我媳妇要是不行,咱不是到了夜里还能通过二姐的嘴问外婆和丈母娘吗?” 左小麦一向是队伍停下、扎完帐篷吃口饭就睡觉。还是躺着吃,这得利于她有好夫君和两位姐夫帮忙安排。啥事都不用操心。 忽然被扒拉醒,左小麦也被问懵了,木耳?你看咱爹那哆嗦乱颤的腿脚、咱家以前没有男丁都干不过来地里活的惨样,像是有空闲能采到几回木耳吃的样子吗? 二姐夫倒是能弄到木耳,可是二姐那是个脾气大的,以前都不和二姐夫说话。再着不是冷战了没多久,全家就开始祸害野猪了吗。 “这事儿还真得问外婆和我娘。她们岁数大,没吃过备不住也能听说。而我以前不愿意听婶子大娘来几聊过日子嗑,也就没有印象那东西隔夜吃了能咋滴。” …… 当晚,午夜时分,主账蜡烛重新燃了起来。 里面只坐了户部大人和李知县,他们单独召见了朱兴德。 而朱兴德脑中只剩一句话,那就是通过左小豆的嘴道出的外婆说。 “艾玛,那玩意儿过夜吃了有毒哇,搞不好上吐下泻能拉死你,还能毒死人。看来你们那做饭的人里面有大奸细,埋的还挺深,快些给弄死,弄死前最好再来个反间计。” 朱兴德汇报道:“此人下手之时,应该就是敌军埋伏在我们不远处,等着我们中毒或是上吐下泻。他们应是靠某种特别的记号联络。我特意派人留意过,此人每次到达驻扎点,都会以寻野菜的名义往远处走走。” ------题外话------ 大美妞们过年好,祝大家2022甜甜蜜蜜、虎虎生风、龙腾虎跃。本不想多解释,因为新的一年嘛,该翻篇了。大正月里应该多说一些祝福的话,不要提不开心的。可是想想确实需要郑重道个歉,我上个月属实表现不好。上个月是生病了,先长的火疖子,我这疖子还和别人不太一样,用一般的拔毒膏根本拔不出来,根子长的很深,挺大的一个,这几年反反复复只要上火就长,长的那个位置吧,还没法坐着,只能躺着,躺着都难受的睡不着觉,到了建议需要做手术的程度。火疖子让我痛苦了好些天,紧接着又感冒发烧,在这种时候发烧很敏感的,而我上个月断断续续有好几天连着低烧,一直到马上快过年了才好,心里压力那叫一个大,人都是糊涂的,根本没法写。而这几天过年呢,其实也很累很忙,一点儿存稿也没有,完了有的聚会吧,咱不去叫不合群,整的人还挺不高兴。这人啊,活的全在人情关系里。总之,不敢说马上就完全恢复更新,但我一定会尽量。然后最多吧,最多两天就恢复成正常状态,一定要把它调整起来,不调整只顾忙忙叨叨的去写也没法看,这咱说心里话,咱们一鼓作气,用我最大的能力将这本书写好,这是我二月份的目标,我表态,你们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