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子虚摇头道:“降临在这世间,倒是头一回见到海。啊!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哎,后面是什么来着?”
“喂!你们不想活啦?快给我回来!”
不知何时在海滩上出现一位赤膊老者,一身渔民装扮,面露焦色,朝着二人招手嚷着。
见二人一脸茫然,老者更是急得搓手顿足,一个劲嚷道:“现时逢“海神祭”,船不下海,人不近滩。尔等如此不敬,会招来大祸的。”
乌子虚只得收拾情怀,走向岸边,向那老者拱手道:“老人家有礼。您刚才说了什么?海风太大,没听清楚。”
那老者见他听得劝告,神色稍缓,道:“少年郎,你们是初来乍到,不懂此地习俗呐。”
乌子虚道:“正要请教。”
老者手指不远处的一处神龛道:“靠山吃山,傍海吃海。像咱仰仗海神爷赏饭吃的渔民,每年开春出海前,需要先祭拜海神爷,在这摆设祭坛,焚香点烛,祈求水不扬波,满载而归。祭祀期间,不得出海捕鱼,不得靠近祭坛,以免冲犯海神爷的圣驾。”
乌子虚双目一亮,问道:“祭祀?那老人家可在这附近哪里见过一具青铜大鼎?”
老者摇头道:“小小渔村,祭祀哪用得了那般贵重的礼器?小老这辈子都不曾见得。”
乌子虚本就未抱太大希望,继续问道:“那附近可有什么客栈容我等落脚歇息?”
老者上下望了几眼乌子虚与他身后那女子,友善地道:“穷乡僻壤哪里有什么客栈。若不嫌寒酸,贤伉俪可以在鄙舍歇歇脚,就在前面不远处。”
“如此多谢老人家。”乌子虚突然反应过来,忙解释道,“哦,老人家误会了,这位是……呃,舍妹。”
身后的九儿倒是神色不变,应是并未听清老者所言。
“噢,小老唐突。贤兄妹就随小老一道吧。”
两人跟随老者来到一处简陋的石屋,临海之处,渔民多以石块垒砌屋墙,屋脊之上则是绷着渔网、质感蓬松的海草,外观古朴厚拙,内部却是冬暖夏凉、百年不腐。
那石屋不大,分内外两间,居外那间正中挂有一口陶釜,其下燃着柴火。釜中正沸着不知什么羹食,香气四溢。
一位少女跪于陶釜前,手持着一块竹片在釜中搅动,察觉有人进屋,抬头一看,满脸悦色道:“阿爷,你回来了?”又望向老者身后二人,面带疑色道:“阿爷,这两位哥哥、姐姐是?”
“丫头,这两位是…哎呀,小老尚未请教二位名讳……”
乌子虚抱拳道:“在下乌子虚,她……呃,舍妹闺名九儿。不知老人家与姑娘如何称呼?”
老者回礼道:“小老姓余,这儿的人都叫我余老爹。这是小女鲵儿,鲵鱼之“鲵”,在水边生养,取名也就由水而来啦。”
“余老爹有礼,鲵儿姑娘有礼。远道而来,多有打扰。”
“乌公子,九儿姑娘快坐下吧。鱼羹刚煮好,这会喝最鲜啦。”那被称为“鲵儿”的少女笑靥如花道。
老者招呼二人围着那柴火堆坐下,鲵儿取来两个陶簋,从釜中各自舀上一碗,端与二人。
乌子虚饮了一口,咂舌道:“哇,味道果然鲜美,敢问鲵儿姑娘,这是什么汤呀?”
鲵儿咯咯笑道:“我东海味美莫过于鲕鱼,这鱼肉质细腻、白嫩肥美,最适于熬汤,便是拿来腌卤也算一绝,以往……”言及于此,她笑颜凝结,似触及什么难过隐事。
九儿心细如发,留意到异样,开口问道:“以往如何?”
乌子虚亦放下陶簋,望向鲵儿。
“鲵儿莫要在贵客面前乱嚼舌根。”余老爹打断道:“来,二位尝点这鱼肉,丫头刚刚说得对,东海鲕鱼肥而不腻,实乃一绝呀。”
“哎呀!鲕鱼羹呐,老远就闻到香气,余老头也让咱尝一碗吧。”
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前,挡住那渐渐西落的残阳斜射,屋内立刻变得昏暗许多。
只见来人个头不高,却敦实粗壮,一身草莽习气,须发焦枯,面带猥笑,恨不得把那“奸人”二字刻于脸上。
四下空气突然凝固,余老爹与鲵儿的面色变得无比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