鲵儿面带愠色道:“你又来做什么?”
余老爹起身道:“姜老三,不是都商量好了么,小老现在家中有客,有话不妨以后再说?”
那“姜老三”扫了屋中的两个陌生面孔一眼,大大咧咧地道:“所以说余老头你太不仗义,好吃好喝招待客人,“海贡”却是一拖再拖,咱回去可不好交待呐。”
余老爹正要说话,鲵儿抢言道:“你们动辄禁海,不准我们出海捕鱼,现在三餐都是先前存贮的鱼干、虾干果腹,吃都吃不饱,拿什么来捐那“海贡”?还要不要人活了?”
姜老三阴阳怪气地道:“哎唷,小丫头好一张利嘴,要不送你去“神君”那把这番牢骚亲与他老人家说一遍?”
余老爹赶紧赔笑道:“姜老三,乡里乡亲,有话好说。只是这“海贡”……小老眼下实在是拿不出,家里所有余粮尽在这羹里了,再容小老缓两天……”
姜老三压根不去看他,而是面带邪笑走向那少女,道:“拿不出?那也好办,你这丫头这般水灵,不若送去“神君”那做“女司”,不但“海贡”可免,连那“甘露”也比旁人多分得一份。如此美事,别再说咱不照顾你了。”
余老爹与鲵儿同时色变。余老爹忙上前拉住那人,哀求道:“这如何使得?姜老三……哦不,姜三爷,无论如何再缓我两天,小老去讨去借,一定将这“海贡”补上……”
姜老三一把推开余老爹,面色一沉,喝道:“毋须多言,要么马上捐得“海贡”,要么……就让我把这丫头带走。”狞笑着竟动手去扯那鲵儿的手臂。
这时,一只修长有力,指节分明的手横空握住了他的手腕,姜老三抬目一看,是那面生的青年。
“哪来的杂碎,管咱的闲事,活够了么?给我放……哎!啊呀!”
姜老三正欲挣脱然后冲那青年俊脸结结实实给上一拳,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岂料那看似文弱的青年气力竟奇大无比,任凭自己如何用力,手腕始终被牢牢钳住,纹丝难动。更可怕的是,不知道那青年使得什么邪法,突然手腕烫若火燎,于空气中“嘶嘶”作响,如同炙肉,痛得他狂嚎连连。
“公子,这种恶徒,何必手下留情,一剑杀了便是。”
九儿在乌子虚身后冷言道。
乌子虚待他龇牙咧嘴一阵后,才松开手掌,骂道:“滚!”
姜老三一看自己那手腕之上,黑糊糊的一个手掌印,似被火烤过一般,顿时面无人色,狠话也不敢落下一句,拔腿就逃出屋子,再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余老爹顾不上道谢,语带惊慌地道:“乌公子,你这下闯了大祸啦。快!你兄妹俩赶紧逃吧,一会那恶徒保准会带人回来的。”
乌子虚笑道:“不要紧。余老爹你不用怕,天大的事,有我担着。你给我说说事情的原委,“海贡”是什么?刚才那家伙又是什么人?”
鲵儿方才见识过乌子虚的奇异手段,心中升起希望,急忙上前拜倒:“乌公子,乌侠士,求你救救我们,救救这渔村吧!”
余老爹重重叹了一口气,面露哀色。
听得他一一道来,两人方知事情始末。
原来此地海产盛昌,万里波澄。渔民世代聚居于此,生衍祥和,岁岁杀牲祀祝,以祭海神,祈得波澜不兴,满载而归。不料,三年之前,有个游方异人突临此处,自称“东海神君”。那人神通广大,可呼风唤雨,掀波涌浪。渔民诚惶诚恐,不无拜服,为其建造祭庙,立起神像,以海神礼祀奉之。这“东海神君”每年只出现两次,接受渔民祭拜,还要带走一名童女,谓之“女司”。这“女司”但凡被他带走便一去不返,家人再无得见。渔民私下皆议定是凶多吉少,被那神君吞食了。
凶神为祸已是苦不堪言,令人发指的是当地的一些泼皮无赖,竟集群结党,打着那“东海神君”的幌子,趁火打劫,鱼肉乡里。
那群恶徒自称“东海帮”,姜老三便是其中一名小头目。他们占据了方圆数十里唯一的一口淡水井,宣称此乃“东海神君”私产,逼迫渔民缴纳钱财、食物于他们,称作“海贡”,来换取谓之“甘露”的淡水。更动辄私自禁海,不准渔民出海捕鱼。稍有不服者,男子直接打杀,尸身抛进海里喂鱼,女子便抓去肆意侮辱,待“海神祭”之时再当作“女司”送予那神君,以换取其庇护。渔民们是敢怒不敢言。恶徒们迫得渔民倾家荡产、鬻儿卖女。这些渔民祖祖辈辈靠海为生,就是逃离此地,也是背井离乡,难以存活,只能含垢忍辱,任其欺凌,活得毫无尊严。
九儿听得柳眉竖起,杏目圆睁道:“这伙恶徒简直无法无天,真该一剑一个砍了他们!”
乌子虚倒是颇为镇定,问道:“此地归属青州所辖,这伙人如此妄为,就没人报官吗?”
余老爹叹道:“当前乱世,各地妖兽横生,盗匪四起,官府早已捉襟见肘,自顾不暇。又怎管得过来这等荒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