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谷这人虽然可靠,也稳重,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秘书。如果连如此私秘的个人生活都由一个秘书来安排,由秘书来控制,将来就很容易出事,甚至可以说一定会出事。即便不出事,这样的把柄让人掌握了,自己这一辈子肯定也过不踏实。老谷这么做,肯定不是故意要设什么陷阱来坑害自己,但这就跟下棋一样,高手固然能看到三步五步,以至十步八步以后的变化,但,谁又能料到十五步二十步后的变化呢?月华传奇的运营团队不会想到沙漠之祠还能有那个惊天的漏洞。ats也不会想到北京到天津的那一座铁路桥居然会无故坍塌。因此,干什么都要留有余地,一定要守住一个底线。这个底线就是,一旦在十五步二十步以后出现了那种自己完全料想不到的变化时,自己要仍然能立于不败之地。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前瞻后顾,畏首畏尾.固然不可取,忘乎所以,为所欲为,必败无疑。
第二天,仇隐来上班时.发现那把钥匙又在自己的“老板桌”上明晃晃地躺着了。他本想把老谷叫来狠狠数落一通的;转念一想,又何必那么小家子气呢?不理他就是了,便随意找个钉子来.把这把钥匙钉在了新装修完毕的墙壁上。老谷回头来一看,好端端的新墙上戳那么个铁橛子,心疼万分,赶紧取走钥匙,亲自去艺术品商场选了个装饰物把那个钉子眼儿给遮上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跟仇总提那“小屋”的事了。
那天晚上,陈越带着工作组的那位女同胞一走进仇隐办公室,自然是被它的气派所吸引.但接着就发现,室内的气氛有点不大对头。仇隐正襟危坐地端坐在老板桌后头,那边椭圆形会议桌跟前则安排了两个速记员似的年轻人,面前摊着纸笔,好像是要把整个这次晤谈经过进行现场笔录似的。笔录不是不可以,但安排了那么些外人在场.许多话就不便说了。不能把话说透了,这样的晤谈还有啥意思?
“仇总,您看.我们能不能单独谈一谈?”简单的寒暄和介绍过后,陈越直截了当地向仇隐提出,希望撤走那些与此次谈话无关的人。
“今天晚上的谈话,我不仅要记录,还要录音。”仇隐说道,并向陈越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指了指。陈越这才发现,他面前这个造形乖张的玻璃玩意儿上还真搁置了一个微形的高灵敏度的录音话筒:
“搞什么录音嘛!有这必要吗?”.陈越笑道。他脸上虽然笑着(也不能不笑啊),但心里却预感今天的谈话,即便不泡汤,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了:仇隐这么做,明摆着是有“抵触”情绪,是不想好好跟你谈。转了这一大圈下来,各种各样不合作的模式都遇到过,倒还没见到一上来就摆开架势,又搞录音又搞笔录的,真跟审犯人似的。他这是想干吗呢?
“你们找我想了解啥情况?”仇隐回避了陈越提出的问题,看样子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仇总,我们还是希望能单独跟您谈。”跟陈越同来的那位女同志再一次郑重其事地提议。
“就这样谈吧。你们找我,到底想了解啥情况?”仇隐丝毫不肯让步。果不其然,谈话进行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基本上没谈出任何“干货”。陈越不无懊恼。但等到他们的车开出后不到十分钟,手机却响了起来。打电话的是那位谷秘书,他说他要“单独”跟陈越见一面。
“你?干啥?”陈越有点不高兴地问道。他心想,你那位仇隐都什么也没跟我们说,你这位秘书来掺和个啥?
“跟您说个事儿。行不?”谷秘书谦和地答道。
“到底是你想跟我说事儿,还是你们仇总想跟我说事儿?”陈越一边减油门,打开转向灯,慢慢地把车往路边并了过去,一边问道。
“您怎么想都行。”谷秘书滑头地答道。
“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见?”陈越迟疑了一下,又问道。
“时间,您定。地点,我定。”姓谷的那家伙毫不迟疑地这么回答,显然是有所准备的。
“我考虑一下。一会儿给你答复。”陈越需要一点时间向ats高层报告一下这个新情况。
几分钟后,他给谷乔打回电话去,告诉他:“明天晚上,还是八点。”谷乔当即回答道:“好,明晚八点,在红英俱乐部棠棣馆。不见不散。”
所谓的“红英俱乐部”,是天津城一家著名的“私人会所”。它的性质和陈越在上海会见肖岚的那个柞树林里见过的“会所”基本相同,都是供人消遣休闲的,但又有很大的不同。所谓的“私人会所”完全实行会员制,只接待会员和由会员亲自带来的朋友。要成为它的会员,不仅要有钱(比如入
会必须购置会员金卡,一般十万元起价),而且本人还要接受俱乐部的资格审查。也就是说,并非每一个掏得起十万元的“阔佬”和“暴发户”都能被它吸收为会员。人会的条件是有一定限制的:其中很重要的一条还要看申请人会者的社会声望和整体经济实力,跟上海的那些个会所相比较,这个“红英俱乐部”自然更贵族化.更专业化,也更跟国际惯例接轨。金卡持有者在这儿享受的种种特殊待遇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它的私密性,它绝对为会员在这儿举行的一切活动保守秘密。所以这儿常被那些“大款”、“大臆”和。经济大鳄”们选作商务密谈或猎艳休闲的最佳场所,但特别要说明的是,这些高规格的“私人会所”绝不向会员提供异性消遣对象.也绝不允许卖春男女在这儿兜售自己,至于会员自己带来的异性或同性朋友,他们也是绝对不会来过问和干预的:在这方面.他们严格实行“三不一绝原则”(不提供、不允许、不过问和绝不干预,.惟一的目的只是为了尊重会员,并始终保持会所的高品位和高私密性。
晚上八点零三分.陈越独自一人来到俱乐部时,谷乔已经在它中式的红漆大木门前等候着了。陈越虽然从未进过这样的会所,但他在侦破别的案子的时候,曾听说过它的种种规矩。他知道自己不能早到。如果早到了,万一对方来迟了,那自己绝对是连门都进不去的,就只能站在门外黑黢黢的街道上喝东西南北风了。因此,下午五点,他给谷乔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将在八点零三分到。希望对方能准时。
谷乔果然守时。在他引导下,大红门悄无声息地在邵长水面前缓缓敞开。接下来,他讲陈越直接往里带。但让陈越没有想到的是,这会馆里面还真是大,在进了不知道多少个门之后,里面是个回廊。这四周都连通着的回廊包围着一个独立的小木屋,形成屋中有屋的叠架结构。小木屋建在一个木质的平台上。待陈越一走到这小木屋跟前,谷乔便不再往前走了,低头垂手肃立在那几级木台阶旁,恭请陈越自己上台阶,进小屋。
他为什么不往上走了呢?难道说,今天这场谈话的实际对手并不是他?另外有个人早已在那屋里在等着我了?这时,陈越脑子里突然一亮:这可能是仇隐耍的又一个伎俩,增灶布疑兵,瞒天躲众人。今天实际来跟仇隐会面的不是谷乔,而是仇隐本人。
真会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