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皆惊。
忽然冒出来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自称来自巴山剑场,竟然还公然要收林姿三为徒,他真的是俞师伯吗?这林姿三虽说有些天分,是白猿剑的传人,可是比起凌四公子等人却是差远了。直到现在,也没见他出一招,就因为他说了一番长篇大论,就能做巴山剑场的弟子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哗众取宠,冒名顶替?
俞一斤并不在乎那些人怎么想,甚至连嫣心兰等三人的想法,他也不甚放在心上。
巴山剑场的前辈宗师大多特立独行,不为世人所理解。俞一斤行事向来我行我素,不考虑旁人感受。他认为自己收徒弟,只是他个人的事情,与旁人,甚至是巴山剑场并无半分干系。
“真的是俞师伯?”叶新荷眉梢微挑,并不信任面前这个长发中年男人,又一次出声道,“我虽未见过俞师伯,却知道他早已收了一名弟子,叫茅七层。而且听师门长辈说过,俞师伯对他那名弟子极为满意。既然你说要收林姿三为徒,那就说明你没有徒弟咯!所以你肯定不是俞师伯。”
“你小子,真是聪明过人呐?谁规定每个人只能收一名弟子?”一股锐气顺着俞一斤的眉角在空气之中朝着四周发散,“我只是下山了一段时日而已,看来这段时间巴山的变化挺大啊!巴山剑场的弟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迂腐了?”
叶新荷被讥讽之后,面色讪讪,看了林姿三一眼,接着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若你真是俞师伯,为什么会挑他做弟子?”
场间众人并不是巴山剑场的弟子,所以虽然对眼前这中年男子的来历也持怀疑态度,却也不敢出言置疑,叶新荷这一问倒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叶新荷出言不逊,俞一斤也并未大动肝火,心中却存了考教眼这前几个年轻人的心思,一道剑光从他袖间探了出来。
这是一道色作乌黑的剑气,细细看来表层泛有鳞光,其形若蛇,迅捷如电,仿佛一条乌蟒。
他出剑不快,剑路却十分清晰,在指向叶新荷的心口时,忽然分成了两股,其中一股逼向了林姿三。
叶新荷是巴山剑场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对于这个自称俞师伯的中年男子的骤然发难也并未感到惧怕。然而过了片刻,那道乌黑的剑气却令他心惊:他快,则剑快,他慢则剑慢,不论自己如何闪避,都无法避开这刺来的剑尖。
他虽修为不弱,此时却也是心生怯意,慌忙出剑。
一道清丽的剑光斜斜挑出,刺向俞一斤的手腕。
俞一斤手腕一翻,如同一座大山般将剑压在他的剑身上。
叶新荷心中一寒,还未来得及转动剑身,俞一斤这一剑已经落在他胸口。
“轰”的一声响,他脸色一白,连退三步,喷出一口鲜血。
俞一斤收剑,剑光迅速消隐于手中,但叶新荷胸口的衣衫上却有一处凹陷,虽然这衣衫仍然完整,但那凹陷之下的劲气却始终凝而不发。
这一边,另外一道剑气飞来,林姿三竟毫无反抗,生生受了那一招。威力如此之大的一招,竟然没有在他身上造成半分伤损,当真是难言的奇迹。
“为何不躲?”俞一斤疑惑地问道。
“您是前辈,若要考教我等,晚辈当受您一招。”林姿三虽然接下了这一招,却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气血翻涌,身体内部真元不受控制,四处乱窜,几乎快压制不住。
“懂礼,知耻,有悟性,做我的弟子足够了。”俞一斤说完之后,将目光转向了叶新荷,说道,“你也不错。”
他出剑向来暴烈无匹,不留余地,对手若不能挡,必死无疑。叶新荷能接他一剑,也只是吐了一口血而已,修为进境显然不能小觑。若是换了旁人,估计早就倒地身亡了,而林姿三却如无事人一样,修为明显更胜一筹。
见过俞一斤出手,叶新荷等人早已不再怀疑他的身份。天下之大,奇人辈出,可是这般不依赖真元出招,以力破力而能发挥出如此威力的,就只有巴山剑场的俞一斤了。
听门中师长说,俞一斤天生力大,年轻时做过屠夫,靠杀猪宰羊维持生计。但某日突然开悟,无师自通地领悟了吸纳天地元气的修行手段。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他来到了巴山剑场,却也不拜师,不看剑经,随心所欲,完全凭借自身的领悟创造新的剑招。他对敌之时,基本上只凭借力大的优势,便能够战胜对方,而剑招精妙与否,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功法自成一格,又是巴山师长,所以来去自由,并不经常待在巴山之上。除了亲传弟子茅七层之外,几乎很少有人认识他。但是他的大名却享誉整个巴山,对于这位擅长以力破法,又特立独行的俞师伯,众多后辈也都是仰慕已久。
林煮酒微微躬身,对着俞一斤行了一礼。
“你更不错。”俞一斤微微颔首,对着林煮酒说道。
“不错”与“更不错”之间的差别,人人都能听得出来。他这话,显然是说叶新荷不如林煮酒。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叶新荷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你也别难过。”一直站在旁边的嫣心兰声音软软的,“巴山上,除了我,就属林煮酒最强了。如果你从现在开始发愤图强,说不定几年之后就能赶上他了。”
叶新荷的脸色更臭了。
这是在安慰人吗?嫣心兰是想趁机报复吧?毕竟他们一向不对付,总是要取笑对方几句的。
“哼。”叶新荷并不想搭理嫣心兰,转过头去。
“小肚鸡肠。”嫣心兰抱臂道,“你瞧瞧人家……”
说到这里,她有些尴尬地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啊?”看着嫣心兰那双流动着清泉的双眼,林姿三顿时一愣,过了半晌才肯定她是在问自己话,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白净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仿若天边燃烧的晚霞,他尽量地压抑住内心的颤动,应道,“林姿三。”
“哦,就是林姿三。”嫣心兰扯了扯叶新荷的衣裳一角,说道,“你瞧瞧人家林姿三的气度,他虽觉得自己技不如人,但亦不妄自菲薄,自暴自弃,虽谦虚恭敬,出言谨慎,却依然保持着自己独特的个性,甚至用观摩、学习的态度来看待每一场战斗,再瞧瞧你,因为不如林煮酒,就在这儿生闷气……”
叶新荷着实冤枉,俞一斤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样的话,他只不过是觉得一时间面上无光罢了。现在被嫣心兰劈头盖脸地教训一番,他反倒成了心胸狭窄之辈了。
“好了,你那张利嘴还是饶一饶人吧。”林煮酒示意嫣心兰不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