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向来独处惯了,不喜外人打搅,且以为卫怜钗对卫凌羽有意,唯恐他两个说些缠绵悱恻的话出来,于是悄然回了禅堂。
卫怜钗劝得卫凌羽回房,道:“你受伤重么?”
卫凌羽摇了摇头,他虽两度被天一道人伤了脏腑,但受伤不重,只要三日之后动用真气疗养,自能轻易恢复。想起遗失的金锁,问道:“令慈无恙么?”
卫怜钗道:“无恙。我正要替家严谢卫公子相救之恩。”
卫凌羽这才引出正题,道:“你也救了我一回,咱们两下算是扯平了。我昨日遗失了一枚金锁,卫姑娘可曾捡到么?”
卫怜钗听他语气冷冰冰的,情知他是因为自己是太守之女,不愿与自己交集过深,也不以为忤。见他提起金锁,有些犯难,那枚金锁被母亲捡到,贴身收管,她不好讨要,便即扯了个谎:“倒是捡着了,只是出门匆忙,没来得及带出,改日自当奉还。”
卫凌羽听到失物有了消息,总算松了一口气,自己身世成谜,唯一的线索全着落在那枚金锁上了。
又想适才妙音态度坚决,不肯收容他,何以卫怜钗念了一段佛经,就能教妙音回心转意。疑惑不解,便虚心求教。
卫怜钗压低了声音,道:“那是《法华经》里的一则典故,是说娑竭罗龙王之女八岁成佛的故事。佛门中说女身垢秽,非是法器,又说女身有五障,须由女转男才能成佛。我引用《法华经》里这一段,是告诉师父,她既行菩萨乘,将来如证了佛果,总要变作男人,又何必介怀男女之别。”
卫凌羽听了不禁莞尔。佛家炼气异于道家,无男女之分,女子修行日久,女性特征会逐渐消失。之前中毒时头晕眼花,没能仔细观察,此时想来,妙音的女性特征的确并不明显,显是修持佛家内功所致。
其实妙音终年参禅读经,岂能不知欲成佛果,须持大乘戒,历三大阿僧祇劫?证果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了?她素知这个徒儿天资聪颖,又兼巧言善辩,是个不易对付的鬼精灵儿。往往曲解佛经,胡搅蛮缠起来连自己也不是对手,与其任她傍佛,不如依了她的性子,省得她聒噪。
卫怜钗又道:“卫公子,适才那妖道放出的黑蛇,是什么妖法?”
卫凌羽道:“那是流传在蛮荒一带的妖术,我曾听说蛮荒有一门妖人,未学成道之前,先择定一样毒虫,每日用符咒朝它跪诵,再刺破中指血来喂它。经过三年零六个月之后,将它烧成灰吞服,按道家炼婴儿之法,将它复原,与自己元神合一,收放自如,有许多阴毒用处。”这些都是与林婉怡同行时,听她说的。
又问起卫怜钗如何得知自己遇险,她不愿回答,告辞离去。
原来她昨夜发现那黑袍人在父亲屋顶潜行,起初以为是刺客,后来发觉那人形似父亲,没敢声张,悄悄在院中潜伏下来。后半夜见那黑袍人返回,她借着月光看清那人相貌,果是父亲无疑。她疑心父亲这副扮相,十九是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回房后一夜未眠。
今早听夏荷说,全城均在通缉卫凌羽,料必此事与父亲大有干系,因此偷出府来。后来发觉街上巡逻官兵都朝一个方向跑去,便即跟上,见着了卫凌羽,目睹了他与天一道人相斗全程。
她怕给人发觉了行藏,不敢露面,后来看卫凌羽形危势禁,将闲暇时做的两枚霹雳子丢了出去,迷惑天一道人和众官兵一阵,救他脱困。
卫凌羽在绿竹庵待了三日,每日三餐均由妙音送到门口。三日后即可动用真气,便不久留,在禅堂门外向妙音辞行,未能得到回应。
离开绿竹庵,去衣帽店买了一身短打,将发髻弄散了,遮住了两颊,眉间横系一条一字巾,打扮得非僧非道亦非俗,任谁见了,也难一眼认出。
他白日藏匿在市肆里,夜里就到钟楼上睡,任他满城风雨,好似与他浑不相干。
转眼间到了五月十五,卫凌羽不知如何联络刘宪章,决意去太守第走一遭,说不准会与刘宪章碰头。主意刚定,就见一个汉子手提两个包袱,快步往钟楼而来。
卫凌羽见来人正是刘宪章,大喜,飞身跃下钟楼,道:“刘大哥,你怎么找着我的?”
刘宪章奔到近前,见左近无人,道:“这几日我一直暗中注意你的动向,那日你与那妖道交手我可是全看见了。当时我不能助你,后来见你中了那妖道的毒,好生担忧。好在你被那狗官的女儿救下,妙音假尼姑倒也有些本事,竟能给你的毒解了,我也安心了。”说着,顿了一顿,续道:“兄弟,那妖道的手段你也见识过了,今日咱们就要行事,你再考虑一下,要不要随我同去,这事……”
卫凌羽道:“刘大哥不必多言。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恶虎不除,江夏百姓难以安居乐业。”
刘宪章竖起大拇指,赞道:“好!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将一个包袱递来,道:“快把这个换上。”
卫凌羽接过包袱,奇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