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夜夜都要赏月,这么多年形成的一个习惯。做皇子时,他不必起的太早,在庭院里喝点清酒,能看半个晚上。
但最近他日日起早,就只是喝些茶水,当赏过了。
陈筠赏月前要沐浴更衣,有脸生的下人给他端两盘干果点心过来,又有热乎乎一壶茶,香甜非常。方彦用银针试了茶水,手指一错开,那针尖擦着他的骨节过去,穿出细细一道血线。
陈筠看他皱眉,瑟瑟问:“青俞公公,是吃食有什么问题吗?”
方彦说没有。
他对待陈筠,像在哄一个刚会说话走路的小孩,十足的不耐烦。
陈筠习惯了,他端起银杯,往里看,清澈茶水里晃荡的破碎的月亮,很弯很薄,只给杯口边缘轻轻镀一层光亮。
他手一动,那月亮就像杯沿聚集的浮沫,万分脆弱。
他不想喝了,勉强抿了一口,没有感到温热,好像冰冷的月色流到他身体里,变成几滴泪:“我的几个兄弟已经死了……青公公,您是送他们出京的人,他们的陵寝,是不是很冷,很凄凉?他们也能看见月亮吗?我以后死了,也能在那里看月亮吗?”
方彦被他烦得想吐。
对月思愁,古往今来不失为一种习惯,但陈筠夜夜如此,简直比公鸡打鸣还要准时。
他是不能读书的,方彦确信:只要陈筠稍稍读了一点书,就会变成一个只写酸诗的文人,用他芝麻丁点的才华,产出许多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句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