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体中生命力的河水,一直没有复还过。
何钊自己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看看桌上的酒,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称柄,忍不住地笑起来。
他是真的欢欣雀跃,真的感到自己已经摆脱了诅咒似的轮回。陈嘉沐想睡,那就睡吧,她想做什么不行?他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能体验的全新的人生太让人期待了。
他能亲手调养她的身子,能慢慢了解她更喜欢什么,他想总有一天陈嘉沐会一直笑着看他,看这里的所有人。
他今天骑在马上往公主府走,来往的人都看他,用目光注视他,羡慕他,就连宫中那些他没见过的人,也很听话的跟在他身后。
他不是被京城排挤的一个游魂了。
今天的一切都太新鲜了。
他正甜蜜蜜的快活着。但是很快,屋外有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巨大的一声,接触地面时又好像很柔软。何钊总觉得自己听过类似的响声。
就是屠夫干活时的声响。
雪白巨大的猪,油腻腻血淋淋的铁钩,这猪摆不到案板上时,或者从桌上掉下去,就是这种声音。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点恐惧。
何钊不怕畜生,他当然也不怕死亡,不怕血,肉和血只不过是人承载记忆的一个工具而已。
但外头的声响是他自己发出的——严格地讲,是之前的自己。
他已经见过的,断了首的身体,曾经作为一种违背规则的惩戒落下来,落在书院里,又落在他身边。他都完完整整处理好了,埋在这座宅子屋后的地窖里。
但它们在何钊变为游魂的时候消失了。
何钊将这种消失视作一种妥协。直到现在,不,直到刚刚,他还在沾沾自喜的时候,都天真地把它当作是自己命运的妥协。
现在,他人生的惩罚卷土重来了。
何钊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人。他知道那是之前某一世死去的自己,也知道正在盯着他看的,是滚到一边去的他自己的头。但他打心底不把这些东西视作自己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