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欲冷笑几声提醒他注意安全,但又觉发怵,思索后又收敛了些,敛着眸子道:“你…路上小心便是。”
陈易察觉到她话语间的略微轻蔑,扫了她一眼。
殷惟郢打了个寒颤,抿了抿唇,倒也抬眼瞧他。
她知她惹得陈易有些不愉……
而每一回的后果都很惨……
沉吟好半晌后,女冠附耳补救道:
“…你之后到太华山后,我做妻子的,就没日没夜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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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说是顺利,但也不算太过顺利。
以阴曹地府为道离京是一步险棋,更险的是,在卜卦被钦天监的道士们干扰之后,他们一行人出现数次迷路。
陈易心情略有起伏,从冬贵妃的冷宫里的阴阳之门逃脱,很快就会暴露,安后也定会派人入内追杀,也将很快从冬贵妃口中问出京畿一带的阴阳之门所在。
拖的时间越久就越不利。
不过兜兜转转,他们还是一路化险为夷,走过了不知多少羊肠小道,攀爬数次悬崖峭壁,终于到了阴阳之门外。
推开阴阳之门,再度见到温暖和煦的阳光之时,陈易隐约有种不适应感。
烈日高悬,已经临近正午,已是两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绝对够宫里反应过来,只怕无名老嬷、喜鹊阁谍子都已经追到了路上。
陈易拧过头,朝周依棠看了一眼。
周依棠并未多言,连句要他小心的话都没有,只是微微颔首。
两世夫妻,多少话不必说也明白。
但对大小殷来说就不同了,女冠眸里的关切藏不住,而殷听雪就更是紧张道:
“你要小心些啊,被抓了太后不会放过你的。”
陈易让她别担心,连声劝慰,但少女的紧张有些缓不过来,他便摸出那条小纸船,轻声道:“这是你给我的护身符,我会没事的。”
殷听雪见状,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那朵小纸花道:“你给我的,我也留着呢。”
陈易心底一暖,但是时间不等人,不会给他柔情蜜意的机会,他挥一挥手,让她们尽早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易便在山林间穿梭、藏匿,有时还会到镇子上,故意散布行踪,伪造一些障眼法,但每到晚上的时候,总会回到山林之间。
他刻意留下了许多足迹,只为了混淆视听,尽量拖足够久的时间。
这时间不长也不短,大概需要五日。
而在这一方圆十几里地里,像是玩起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陈易从怀里摸出了一叠银票,银票没法直接买卖,而哪怕能买卖,但不同钱庄的银票形制不同,这一带县城的店家们也不一定会认,“先找地方兑钱吧。”
………………………
夜幕沉沉,一队人马来到了薪西镇的一处客栈。
他们打扮朴素,如扈从般护卫着一辆马车,待人接物也算有礼,但举手投足间却隐隐冒着生人勿进的杀气。
笑鹈鹕摸着钱袋子,找上了客栈的掌柜道:“你这里今早有个穿黑衣的人租了间房?这个我熟人来的,烦请说下他的事。”
“客官您这要求就…”掌柜一时不敢透露情况。
笑鹈鹕带着笑,指尖按在钱袋子上,一粒碎银从袋口飞了出来,落在桌上。
掌柜吞了口唾沫道:
“我们这儿不能透露客人的情况,但是如果…”
“那就是住在这了。”还不待掌柜说完,笑鹈鹕反手把碎银收了起来,拍了拍掌柜的肩膀道:“刚刚掉了银子,不好意思,现在捡回去了。”
掌柜懵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漏了嘴,给自己扇了一巴掌。
人在贪欲流露时讲的话,往往都很真实。
笑鹈鹕把目光放到了客栈的楼上,接着给暗处打了个手势。
下一刻,寒光闪过廊道。
木门瞬间在无常鹰的刀下断成了两半。
里面却传出一声女子的惊呼:“啊!登徒子!”
笑鹈鹕定睛一看,只见那不知哪来的青楼女子赤着胳膊,而地上盖着一张男式的黑衣……
他站在那站了一回,回过头去,向掌柜道:“拿出来吧。”
“什么…”话音未落,一把刀已搭在掌柜脖子上。
“他应该贿赂过你,不然你不会帮他隐瞒,拿出来吧,或许里面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
不久之后,查清情况的归魂雀在马车边上低着头,她刚刚汇报了已知的情报。
马车内,传来一道威严的嗓音:
“你是说,他刻意留个青楼女子在这,营造一夜欢愉假象,实则早已翻窗逃遁,看似往东,实则往北?”
归魂雀头颅牢牢低着,喜鹊阁座主对安家家主皆有绝对忠诚,“回娘娘,正是如此,那掌柜手里的碎银能拼出一个‘心’字,是由北边乔水县的北心钱庄兑出来,与卦象吻合,与之前的调查也吻合。”
“那就往北追他,他没走出京畿,在跟你们周旋。”
马车内的女子不急不缓,“追上之后,能活捉便活捉,若不能活捉,但杀无妨。”
“是。”
归魂雀低低应了一声。
夜色寂静,元宵之后的风更是陡峭,喜鹊阁杀手们受过上百种训练,御寒更是其中之一,可本早已适应寒风的她却不知为何,忽觉刺骨冰寒。
马车中,那极尽尊荣的女人不再出声,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大虞上下,无论达官显贵,抑或是走夫贩伙,尽是好茶成风之辈,正因如此,莫说是市镇县城,便是大道的路边都有茶摊。
一人带着斗笠,模样风尘仆仆,脸上还抹了点土,腰间就携了一把刀。
刀用长布包裹,像是不想让人看出刀的形制。
茶摊内有三三两两茶客,都是要进乔水县的人,两个光着膀子的纤夫在那划拳斗茶,一个卖药材的商贾专心摸着铜钱,还有三个读书人把书篓放在地上,在那畅谈大小李杜。
茶摊的老板殷勤迎了上来,问道:“客官,要什么茶?”
“要泡的茶,随便来点就是了。”那人回道。
老板面露犹疑之色,许是因为大虞兴点茶,这人却要泡茶。
“有问题吗?”
“没。”
老板还是应承了下来,转过身就去泡茶。
不消多时,一壶热水,一个空瓷碗,一点碎茶叶便送了过来,老板举手就要给他泡一杯。
那人抬手制止道:“我自己来。”
说着,银针从手腕里探出,伸入到热水之间,半晌过后,见无异样,他又反手捻了捻茶叶,同样无异样,这个时候,他才将热水倒入到茶叶里,泡开了一杯茶。
老板见状不由道:“客官你也忒小心了吧。”
“走江湖的,不小心不行。”
茶水泡了开来,幽幽茶香溢出,似是觉得泡茶这事在大虞里太过罕见,那两纤夫和读书人们都回过了头来。
那人晃着茶杯,但没有喝下去。
老板以为是自己盯着不好,就转身离去。
“老板。”那人叫住了他。
老板回过头来,心道是个麻烦客,不耐烦道:“咋了吗?这茶有问题?”
“不,茶碗有问题。”
屈指一弹,茶碗顷刻飞掠而出,但见日光之下,杯口之处,抹着一丝晶莹光泽。
砰!老板侧头一躲,茶碗炸碎在墙壁上,暗红的茶液洒落,他手掌放后,衣袖里探出一把匕首,要直刺那人咽喉!“噗!”
匕首刚刚冒出个尖尖,一抹银光闪过,茶摊老板的喉咙洞穿开了个孔洞,那试毒的银针钉入到墙上。
血涌上喉咙时,是发不出声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