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啊跑啊,向着东方,奔跑在清晨的薄雾稀光中,在那上坡路不停歇地奔跑。
天空中的乌云已退去,鱼肚白如水墨画般晕染在天边,出生的朝阳缓缓升起。
上坡的尽头沐浴在阳光下朝他招手,他跑的更快了。
太阳露出全貌,在残垣断壁的上空升起来。
这会儿,一切都清晰可见。
再也无法用黑夜作狡辩。
“墙……”
整条街道,无论是墙花酒馆,还是周围全是娼妓的巷子,都化为乌有,变为废墟。
作为一个赏金猎人,一个国际刑警,他见过太多残垣断壁,太多被轰击到连骨架都不剩的房屋了。
但是当他瞪着这一堆灰白的瓦砾,红棕的砖石,却竟像生平第一次看到般,双腿颤抖起来。
“哈哈哈哈……”
一路跑来,他甚至找不到墙花的旧址。
很少一部分的墙基伫立着,站在废墟中,指向蔚蓝的天,火红的太阳,中间吊着的横梁七扭八歪,活像是并排建造了许多日晷。
从前,这边是一排排漂亮的、颇有设计感的排楼。
墙面被刷上了五彩的涂料,窗户都雕刻着精致的木头装饰,像一群文艺兵停在这。
可它们已经不再在了。
房子已经像木柴似的烧光了。
格里安跪在地上,徒手在废墟中挖起人来。
或者说,挖着尸体。
一个上身全部烂成泥的人漏了出来,他的下面还有一个人,两个人都给横梁与石板压扁了,浑身都是扁的,面部模糊不清,鼻梁戳进颅腔,眼球失踪,根本分不出身份。
忽然,他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软软的。
抬起一看,是他那代号为“巨臀”的同行的屁股。
“巨臀”的花裤衩还是那么显眼,活像是本就生长在废墟中的鲜花绿草。
“如果你是那其中两位的话……”
格里安努力像曾经那样讲起黑色笑话。
“那你浑身也都会被压扁,再也没有人能嘲笑你肥硕的屁股了……哈……”
其实到这,他已经明白,不会有人生还。
一个都不会有。
但他还是机械地挖掘着,不知疲惫地,用他那指甲都脱落的左手刨着废墟。
就好像这样做,能从中挖掘出传说中的宝藏。
“那是……”
一抹红色的光芒隐藏在黑黢黢的缝隙中。
他踉跄着上前,跪在地上,单手掀开石块,将散发红光的东西暴露在阳光下。
格里安知道那是什么。
是一个用于保护东西的能量罩。
保护他落地的也是这个能量罩。
微风吹过,轻易击碎已不再稳定的能量罩,露出克劳迪娅想要保护的东西。
一朵玫瑰。
是那朵格里安顺手从爱河香水店拿的玫瑰。
单只的玫瑰躺在那,上面的露水,晶莹剔透,倒映出格里安失魂落魄的、苍老的脸、
以前看书,又或是看影视剧时,每当主角遭遇了人生重大挫折时,天总是阴沉的,充满萧条之意的,就连鸟都会停止筑巢,哀鸣着,对着无尽的阴雨。
但现在,天大晴,鸟儿的歌声婉转动听,阳光穿过树枝与上面为数不多的叶子,洒下斑斑点点的光芒。
“啊……”
身后有女人的惊呼。
格里安转过身,却在抬头看到那刺眼夺目的阳光时,眼前一黑,朝侧面翻倒。
克劳迪娅,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