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东市左近,一辆马车停在喧闹的街边,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下了马车,缓步走进一条小巷。
巷子很深,越走耳边的嘈杂声越低,等走到巷子尽头时,已经听不到任何杂音。
“邦,邦。”
敲门声响起,过了会儿,里面有人低声问道:“谁?”
“我。”
朱买臣苍老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咯吱一声,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仆从打扮的壮汉肃声道:“我家主人正等您,请。”
朱买臣杵着拐杖,踏入门槛,进了院子才发现,这应该是一处废弃民居,地面落满枯叶,墙角的水缸也挤满灰尘。
屋子有三间。
此刻中间的正屋大门敞开,壮汉在前引路,朱买臣跟在身后,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闷哼声。
“骂!”
“叫你骂!”
几名壮硕的奴仆对地上一人拳打脚踢,边通、王朝两人则站在一旁,双手抱胸。
见到朱买臣进来,边通瞥了眼,阴郁道:“这厮嘴巴太硬,还得等一会儿。”
“等不了。”
朱买臣摇摇头,按住拐杖,“丞相没了耐心,此时只需一个借口就能鼓动,大仇即将得报,老夫一刻都等不了。”
“停下吧。”
闻言。
边通与王朝对视一眼,边通皱了皱眉,挥手制止了自家奴仆。
“噗!”
没了拳打脚踢,地上那位被困住手脚的男子吐出一口血水,倚靠墙面,挣扎地坐起。
“呵,呵呵呵呵,一群杂种!”
男子脸上血肉模糊,数道狰狞的刀疤从其眼帘处,一直划拉到下颚,鲜血长流。
双手十指不停颤抖,指尖原本是指甲的位置,现在则是赤裸裸鲜红血肉。
“噗!”
男子吐着血,仍旧咧嘴笑着,只是脸上因为疼痛不住地抖动,“来,来呀!”
“一群狗杂种,跟老子玩屈打成招,你们今天就是把老子阉了,看我怕不怕!”
“呵呵呵,哈哈哈哈!”
男子说着说着,疯癫似的大笑起来,牵动脸上血流不止,他似乎是预料到命不久矣,要把一辈子的话,都在这一刻说完、骂完。
“我死后,你们都得陪葬!”
“御史大夫不会放过你们,你们都得死!哈哈哈!”
见其如此猖狂,四周壮汉脸上露出狠色,便要上前教训教训。
“且慢。”
朱买臣叫住了他们的动作。
从旁边拿起一张纸,等男子疯癫的咒骂上停歇后,一手杵拐杖,一手将供状慢条斯理地递过去。
“田信,张汤曾提前泄露天子诏令于你,命伱私下囤积居奇,借机牟利,所得财货等分,是否属实?”
田信,商人,张汤门客。
眼下这位商贾,看了看朱买臣,又看了看他手中的供状。
“噗!”
一口血沫吐在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