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晚一些决定进商场购物,便会听到兴亚会的最新通知——即日起,东盟停止以任何方式对犯罪系数高于100但低于300的进行标记,这些时时刻刻都要佩戴手环甚至是项圈上路的东盟公民至此终于可以摘掉他们身上那象征着歧视的额外配件。不仅如此,兴亚会的发言人还表示,针对犯罪系数超标但实际上没有犯罪行为的潜在罪犯的治疗项目也在开发中,届时这项治疗将被纳入医保覆盖范围内——如果兴亚会那时候还在执政的话。
东盟能够接收到新闻的地区几乎同时得知了这一消息,许多忍受着他人异样目光的东盟公民终于找回了做人的自信。当然,身边了解他们真实身份的熟人大概还会以同样的眼神看待他们,不过一想到自此不必担心出现在街头时非得承受无数不相识的路人的注目礼,那些犯罪系数超标的东盟公民们不禁流下了喜悦的泪水。这其中有曾经对兴亚会寄予厚望后来又失望的,也有打一开始没对兴亚会抱有积极态度的,而现在他们必须承认兴亚会正在开始确保他们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
“亚洲复兴的理念,离不开东盟几百个不同族群的共同相处、共同繁荣。”兴亚会的新闻发言人如是强调,“不同的措施应当因不同的具体情况而改变,而使用可见的装置对并未犯下罪行的潜在罪犯进行标记无疑彻底摧毁了他们通过矫正治疗回归正常社会的机会,也会将更多人推向犯罪的深渊。不过,仍然和东盟以及东盟全体公民作对的少数人不配享受这种待遇。”
一行人提着买来的商品出门时,不禁对街道上那些又哭又笑的市民的反应感到疑惑不解。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只能认为又是某些人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而发疯了,但那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东盟历经几十年混战如今仅存七千万人口,即便是这七千万人里每时每刻遭逢不幸的人员数量多得也让麦克尼尔无从保护,况且他并非什么正义使者,而只不过是个稍有自我思考能力的杀人机器:现在他不怎么愿意反驳这种刻板印象了。
麦克尼尔选好的新餐厅地址位于香巴拉浮岛的西北区域,这里更接近新加坡一些。餐厅中相当一部分员工是国家宪兵队或其他组织的兼职特工,另一部分则是普通市民。依赖之间的密切配合,对餐厅的本质毫不知情的模范市民们无从了解机密情报。
如果麦克尼尔没有经历过之前的几次挫败,他现在会志得意满地到处宣传自己的功绩并试图在东盟的金字塔中争取更高的地位。中南半岛北方的重建工作为兴亚会提供了良好的范例,连带着支持以民间重建工作取代军事管制的桑松也因此获得了更多的话语权,麦克尼尔在老谷县的工作基本结束了;不过,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借着桑松的关系谋取更高职务的想法,因为他的敌人眼下已经从妨碍任务的东盟官僚重新变回了藏在阴影里的钟复明集团。
……以及同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马卡洛夫。
死里逃生的阿南达局促不安地站在餐厅门口等待着麦克尼尔,一见到麦克尼尔出现,他像个真正的仆人那样连滚带爬地跑去给麦克尼尔开门,已然忘记了这餐厅大门是自动的。当他那手足无措的狼狈模样映入了众人的眼中时,连最有理由恨他的博尚也说不出什么来。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对于那些被残酷的生存环境和单调的认知束缚的人们来说,他们只是在寻找活下去的办法而已,别无所求。
“……我不是吓唬你,这时候只要一个骑着摩托车送快递的人从餐厅门口路过并且给你一枪,我就白把你捞出来了。”麦克尼尔推着阿南达,让他进屋,“你要是想报答我呢,先保护好你自己再说,毕竟没人会喜欢损耗速度惊人的工具。”
麦克尼尔一面把阿南达赶到餐厅里,一面和刚刚迎上来的餐厅经理谈起了他们的调整措施。直到这时候,麦克尼尔才得知兴亚会已经决定停止给潜在罪犯佩戴手环等标志物和定位装置,他立即要求在餐厅里工作的所有明天马上把身上的耻辱象征摘下来,免得以后再有人说三道四。
“我看啊,这是好事,至少不会把那些什么都没做的人推到我们的对立面去。”麦克尼尔来到了三楼靠窗的位置上,和几名同伴各自就坐。阿南达跟着他们来到这里,却没有坐下,直到麦克尼尔无奈地再一次发话让他坐在餐桌旁,阿南达这才呆滞地以木偶般的姿态坐在了麦克尼尔的面前。
阿南达坐下之后,众人之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仿佛他们谁都没想好该怎么开口打破僵局。既然麦克尼尔和博尚都决定原谅阿南达的罪行,继续就此追究责任似乎毫无意义,然而阿南达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却没法在短期内消除。
“咳。”最终,彼得·伯顿忍不住了,“我没那么多耐心和你们演哑剧,所以我就直接说结论了:阿南达,你在这向博尚正式道个歉,以前你做的事情,我们没有任何兴趣去追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