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几年前,我时常会做噩梦,梦见自己出现在一片离奇的幻境里,那里是漆黑的大海和泛红的天空,我站在爬满螃蟹的沙滩上,最终去到了一座大雪纷飞的住宅群。起初我没当回事,但后来情况变得越来越糟。只要睡下,我自然而然会做这个梦,并且它是有连贯性的,所以久而久之患上了神经衰弱,之后去看了心理医生。他们也没能找到原因。”
“我从没听过这么古怪的事。”丧妇翻了翻白眼,讥讽道:“换句话说,其实你不曾遇见过我,是吗?而之前的一切,全都是你装出来的?那你到底是谁?”
“也可以这么说。最后医师建议用催眠来寻找原因,才慢慢将这个破碎之梦拼凑起来,潜伏在暗影之下的你,还有另一个年轻的我,纷纷变得具象化。他们的结论是,这并不是单纯的噩梦,而是一段失落的记忆。”她斜视着我,苦笑起来,道:“至于你,真相也许很残酷。事实上,你并不曾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也从没有共同生活过,你只是梦中的主线人物。”
“搞了半天,我只是你癔症中被虚构出来的?”我哀叹一声,又为自己点起支烟,问:“如果这是部拙劣的科幻电影,我尚可整理出蛛丝马迹。但有一点不论如何也回避不了,那就是你怎么来解释圣埃尔摩之火和真空血爆呢?这些都是小苍兰的招牌绝学。”
“在我的世界里,本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因为接连发生事端,所以情绪影响了日常。剧组打算将我除名时,引起了一个人注意。他既是畅销书作家又是该片的导演,当获悉我的遭遇后,展现出极大兴趣,便问我说,为何不去找找原因呢?咱们可以从身边开始查起。所以我延循梦中经历,去走了几个地方,发现真实人物与梦中状况一致,不由惊呆在当场。所以他觉得这件事变得越来越有趣,打算将我的奇遇撰写成剧本。”
“这不是好事么?然后呢?”我和丧妇听得很投入,不由催着她继续,问。
“最初的调查,只是几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只是离住家比较近,因为起先我俩只是在假设,从未想过要继续深入发掘。也因为这种调查,犹如打开了潘多拉魔匣,开始变得越来越危险。我发现被人尾随,家里遭人盗窃,以及常有人发来死亡威胁的邮件。半年之后,这个导演遭人毒杀,我也从此开始过起东躲西藏的动荡生活,灾难就是这么开启的。”她咬着下唇,神情变得肃穆,说:“到那一刻,再做任何补救都已经晚了,所以有一次被人追赶跑进死胡同,我抱着侥幸的心理,将噩梦中烂熟的那套演练一遍,结果却逐一成真。所以,你问的问题,我不知要如何解释,也许圣火和血爆就是我天生俱有的吧。”
“那你是怎么成为陀具罗的?算了,我知道你无法透露这些,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起初我不信邪,觉得就是纯粹的梦,但随后的经历,逐渐都与它联系了起来,所以才觉出,那可能真实发生过,是被刻意隐藏的记忆。每当清晨醒来,泪水已浸透枕巾,我在噩梦里体验着不断轮迴的生死离别,看着你们粉身碎骨,看着另一个我在绝望哭泣,却无能为力。besson,你是我梦中的主角,也因你的缘故,所以我才踏上想要找出原委的险途,就这样,我花了许多年功夫,在他人帮助下学会了踩着星光跳跃。当见到睡莲后,睁开清澈的双目,那个神秘的你,活生生的你,果真气息平稳地躺在我身旁,真不敢相信!”
“躺在身边?”我瞪大了双眼,叫道:“你最早附足krys时,是我喝醉的那一晚么?”
“也许吧,我不记得了。陀具罗的视野里,是没有时间前后的,那是一个个抽象的网格,我挑选自己感兴趣的内容而填入。当见你躺在身边,我激动得难以名状,就。。。”
“我就知道,哪会那么简单,其实我早都预感到了!你丫真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往后我要如何面对林锐和krys?你怎能随意摆弄别人的身子?我真是被你害惨了!”我使劲将烟蒂往墙根一掐,被她气得嘴角哆嗦,道:“不论你用什么方式,都得给krys一个交待。”
“在时间潮汐中佯淌,各种事端会随着历程发生惊天动地的改变。就像你冲击雾龙牙岛,可曾想过会给dixie带来噩运?你在初见她时,可曾想过后来会走到一起?再多的话我不能继续了。besson,我出现在此,固然有自己的私欲,但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印象中的小苍兰,是个纯正,并很有个性的好女孩,而你的行为,实在令人不齿!”见我气得浑身哆嗦,丧妇接过话茬,道:“即便理由再充足,也该顾虑到寻常人的感受。冲着你的口吻,也不年轻了吧,没准比我还老。没有好的环境,女人真是越活越厚颜无耻。”
“这种事只有经历过,才有发言权。我知你借题发挥又想提弥利耶,反正你本就恨她。不过,我与她是彻彻底底完全不同的人!”露娜的无心快语,不知是触到了她哪根心弦,krys双眼一红,如断线项链般淌下泪来。她呜咽了一阵,用力握住我的手,叹道:“我已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我不停在经历着一场场蚀骨情深的爱恋,我知道你们每个人的最终命运。但这份感情太凝重了,我无法轻易放下并对自己说,任其发展好了,人有天命祸福无端。”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血流如注的手被她捏得生疼,我浑身一激灵,用力抽了出来,说:“在我看来,一切已是覆水难收,打从我走进该死的吕库古阴宅那刻起。”
“我知你因为这些琐事会越发厌恶我,但后来一想,这样也未尝不可。besson,我希望你恨我,只有那样,当我离开这具躯壳才可能变得轻松,一种做完恶后的舒畅。但你今后会后悔,后悔在你有机会时,任何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对我说。有关我以及你们兰开斯特们,都需要找寻真相,去撕破异世界的迷雾吧,将另一个身陷在吕库古山庄的我带回真实世界。只有那样,我才可能变得完整,你们也能避免悲剧发生,让一切重新回到最初的原点。”
“算了,一切就让它随风而去,至于答案,我素来就不怎么关心。唱首曲子吧,就是你与林锐在水洞对坐时总唱的歌。”听着这些话,我也感到阵阵揪心,不由扶紧她的肩。
“南海姑娘么?”她感到很突然,但也不细较,努力定了定神,开始哼唱起来。
“椰风挑动银浪,夕阳躲云偷看,看见金色的海滩上,独坐一位美丽的姑娘。眼睛星样灿烂,眉似新月弯弯,穿着一件红色的纱笼,红得像她嘴上的槟榔。她在轻叹,叹那无情郎,想到泪汪汪,湿了红色纱笼白衣裳。”悠扬的歌声随着低泣,戛然而止,她再也唱不下去了。
曲风咿咿呀呀在脑海中回荡,虽不懂吟唱的是何含意,但数月前的落寞感已袭遍全身。哪怕她不再继续,我仍然沉浸在遐想中。不容置疑,这是首好歌,足以令人记录下来,往后闲暇的傍晚,微风吹拂脸庞时,再来回味。小苍兰是个历经沧桑的人,所承受的压力难以想象,我不该过于逼她,毕竟她也是我的亲人之一。将手从防刺服中抽出,我睁开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