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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津蝴蝶 明开夜合 13469 字 3个月前

“不,不是……”宝菱急忙解释,“他说梁小姐很漂亮,像一位香港明星。”

“哪一位?”

“像……”宝菱不敢说真话。因为宝星说梁小姐生起气来有几分肖似李丽珍,可李丽珍有艳-星的名号,她怕说出来会冒犯。

梁稚却仿佛了然:“李丽珍是吧?”

宝菱呆了一下,“……嗯。”

“不止一个人这样说。”

宝菱松口气,哪知道梁稚又笑问:“那你觉得像吗?”

“我……我只看过她的画报,人动起来和画报的样子差别很大,说不准的。”

梁稚笑了笑。宝菱生得白净又有书卷气,和沈惟慈一个类型,被她一逗,就什么真话就讲了出来,实则殊为真诚可爱。

“你不是要敬酒吗?”梁稚笑问。

“对……”宝菱急忙再举杯,“梁小姐,我祝你和楼先生永浴爱河。”

少女的祝福很有几分真切的意思。

梁稚将酒杯举起,与她碰了碰,“谢谢。”

宝菱任务完成,又松一口气。

她不再打扰,与两人告辞,转过身去,却差点撞上正走过来的人。

一行三人,打头的是个身形精瘦而神采熠熠的男人,不同于今日宾客的西装革履,穿的是一身苎麻质地的休闲装,手里拿着一顶白色巴拿马草帽。

宝菱呆了一下,因为这人她在报纸上见过,“南洋小赌王”宋亓良。

梁稚也没料到宋亓良会出现,立即起身,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宋先生。”

宋亓良身后跟的是他夫人与小舅子周宣,宋太太穿一件黑色暗花的缎面旗袍,不见其他首饰,独独手上戴着一枚翡翠戒指,那蛋面大得出奇,颜色也绿,这样的成色,进拍卖行少说八位数起步。

周宣今日倒穿得随意,不过恤衫搭配百慕大短裤,领口钩一架墨镜,一副度假打扮。

今日婚礼楼问津请了黄警长,但并未请周宣。

周宣笑说:“长姐和姐夫来庇城休假,本想在此处下榻,听说酒店被人包了办婚礼,新娘还是熟人,一定要过来到道声喜,希望楼总和梁小姐不要怪我们不请自来。”

宋亓良笑着向着楼问津伸出手,“上回见楼总还在老梁手底下做事,今天就成了老梁的女婿,当真是后生可畏。”

楼问津伸手与他握了握,语气不失客气,但毫不热切,“宋先生过奖。”他是有意将阴阳怪气当做褒奖来听。

论心理素质,梁稚自愧弗如。

宋亓良又将手伸向梁稚。

梁稚犹疑了一瞬,递过手去。她谅他大庭广众的,并不敢逾距。

果真,宋亓良只与她虚虚一握,便收回了手,看着她,笑说:“我听说令尊遇到些麻烦,九小姐有我的电话,怎么不来向我求助?鄙人不才,但要想救一个人,还是不难。”

梁稚顿觉自己像饮了一碗跌入苍蝇的陈油一样恶心。

梁家做洋酒进出口生意,是宋亓良赌场的供应商之一。宋亓良海上赌场开业剪彩,梁廷昭受邀观礼,带了梁稚前去。宋亓良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她。宋亓良是频繁见诸媒体的人,见了真章,普通人自然会心生好奇。哪知梁稚深入接触才知,宋亓良这人好色,是圈里公开的秘密。

楼问津怎会听不出宋亓良这话是在与他叫板,他神色平静地说:“是我夫人的家事,自然不便劳烦他人。”

宋亓良哈哈大笑。他这人只是好色,但并不乐意惹麻烦,见楼问津不似善茬,也就收了心思。

楼问津指一指里头,“宋先生大驾光临,是我和太太的荣幸,还请就座吃顿便饭。”

“饭不吃了,只劳烦楼总知会酒店,腾一间套房给我。我来庇城住不惯别家,还请楼总行个方便。”

“宋先生客气。”楼问津说着,抬头看了看,看见站在吧台处的宝星,招一招手。

宝星立马跑了过来。

楼问津吩咐:“去找客房经理,腾一间套房给宋先生。”

宝星笑着看向宋亓良,“宋先生可需要指定是哪一间?”他对这“南洋小赌王”也很好奇,但跟着楼问津当差久了,早就跟他学得一式一样的宠辱不惊。

“楼总的新房是哪一间?”宋亓良半开玩笑。

楼问津神色不变。

宋亓良哈哈一笑,“你只用跟客房经理说我要住店,他自然知道是哪一间。”

宝星点点头,“宋先生稍坐,我这就去。”

一转头,看见桌子旁边还呆站着一个丁宝菱,立马伸手将她衣袖一牵,“还不回学校?”

宝菱忙对楼问津和梁稚说道:“梁小姐,楼先生,我先走了。”

梁稚点点头,“酒店栗子蛋糕不错,宝星你叫人打包一份,让宝菱带去学校。”

宝星笑说好。

宋亓良也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女学生,随意地瞥去一眼,顿了顿,又细看了看。

那女学生已被她大哥牵在手里,转身往外头走去了,马尾辫似在空中划了道看不见的涟漪。

宋太太冷眼看着宋亓良,鼻腔里轻嗤了一声。

没多久,宝星过来禀报,说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宋亓良移步休息。

宋亓良笑说:“九小姐下回去吉隆坡,我做东。”

梁稚脸上只挂着极为客气的笑意:“谢谢宋先生如此客气。”

宋亓良和宋太转身走了,周宣笑着跟梁稚说了声“恭喜”,这才跟上前去。

用过午餐,宾客大都散了,梁稚回房间休息。

她脱了礼服裙,正由兰姨帮着拆解头发,听见门口有脚步声,转头一看,是楼问津进来了,便立即将头转了回去。

兰姨料想两人有话要说,“我就在走廊那头的房间,阿九你跟姑爷有什么吩咐,叫人喊我一声。”说罢带上房门走出去。

过午白烈阳光倾洒一地,黑白棋盘格的地砖上摇曳一丛蒲葵的影子,室内静悄悄的。

梁稚侧低头,自己拆着发上剩余的几枚黑色一字夹。

镜中人影一晃,她余光瞥一眼,楼问津背靠梳妆台,一手轻撑在台面上,低头打量她。

她缓慢拆下夹子,一枚一枚归拢在一起,不看他,也不说话。

楼问津出声了:“你真有过找宋亓良帮忙的打算?”

梁稚没想到他会问这,不知道他用意何为,但这段时间与楼问津相处,她从来是防御姿态:“怎么,你觉得他没本事帮我?”

楼问津低着头,一双眼睛匿于玻璃镜片之后,不知情绪,“我要做的事,其他人帮不了你。”语气轻描淡写,反倒叫人无从质疑。

意思是,只有他本人能帮她。

“你很得意是不是?”梁稚将一枚发夹轻掼在台面上,“看我像只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最后还是不得不向你这个始作俑者低头。”

楼问津顿了顿,“你以为我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警告我安分守己别存异心?楼总你大可放心,宋亓良没有夺人妻室的癖好。”她转过头,盯住楼问津,“况且,我要报复你,也绝对不会假以他手。”

她目光锐利,像是盯牢了猎物一般。

“那我拭目以待了,梁小姐。”

梁稚清楚自己只是虚张声势,目前自己自保都难,何谈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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