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冠侯端详一阵,忽然指着上面一句话“岳父,您看这里。京师各使馆被官兵与团匪勾通,遵奉内廷谕旨,围困攻击。这话似有不妥,隐然是把两宫,列入了战犯范围之内。咱们已经处置了亲贵,万一洋人以此文字引申,要把老佛爷也列为祸首,又当如何?这帮洋人最重条约文字,一字入公门,九牛拉不出,这是一记拖刀计。若是我们一时大意,说不定就要上当。”
庆王被他一说,也吓出一身冷汗,这一条倒是自己没有看到的地方。果真把这条约签了,将来连太后的安危都成问题,自己岂不是成了罪人。他深知太后的用心,赔款割地都好办,太后必须保全。若是不能保全太后,自己的命也有危险。
他不住点头“冠侯,你来就来对了。章桐的方寸已乱,本王办洋务上也不如你精熟,这话居然没看出来。这一条,无论如何也要改掉。你看看其他的文字条款,又该怎么样。”
赵冠侯一笑“岳父,这事不是个急事,咱们仓促间,也商议不出什么结果,慢慢来吧。总是要跟洋人用个水磨功夫,用软功,一点点谈,指望一下子把事情谈成,也是办不到的。现在是他们占上风,条款上必然苛刻,总得找到个破局的地方,再做道理。”
庆王见他沉稳,心内略微放心,总是有个智囊在旁,自己可以少吃些亏。当下点头道:“没错,这事不能急着解决,总要缓缓图之,这个年,咱是过不了了,就得跟洋鬼子磨牙。冠侯,你们进京哪也别去了,就住在王府。承振,你吩咐下去,今晚上咱们开家宴,招待冠侯,外客,一律不见。让那帮递手本的都先回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晚宴很是丰盛,毓卿与翠玉虽然与庆王福晋的关系不怎么样,但是表面上的功夫要做。何况三格格四格格在行在,大福晋也担心着她们的安危,刻意的笼络着两人,扫听着女儿的情形,两下里倒是可以相处融洽。
男人这边,庆王与赵冠侯说了几句话,就自居一席,命承振陪赵冠侯的席,同席的另一名陪客,则是从行在来的肃王善耆。说起宣化城外大破铁勒兵的事,承振眉飞色舞,仿佛那功劳是自己立下的。
在花厅里又请了几位不及出京的内廷供奉演戏,这些人自洋兵进城后,日子也不好过,幸亏有几位梨园护法护持,勉强度日,对这个堂会自不会拒绝。承振一边听戏,一边对赵冠侯道:
“冠侯,这办交涉的事,我是不大懂。但是我懂人情,想要办事,先得有人,这话总是不错的。章少荃虽然上了铁勒人的大当,但是他的想法是对的,总得有朋友,才好做事。只是他选的朋友有问题,铁勒人太无信义,不足为友。我跟善一最近可交了位好朋友,等散了席,咱去看看他?由他给牵个线,说不定事就谈成了。”
赵冠侯见善耆也表示同意,便问道:“这是哪位朋友啊?”
善耆道:“是个扶桑人,与扶桑公使馆还有军方,关系都很熟,手眼通天,自己也是个人才。这人要是能给咱帮忙,谈判的事,必有助益。我前两天与他拜了把子换了贴,大家是自己人。这个扶桑人的名字,叫做:川岛浪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