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走到孙管事面前,恭敬颔首:“妈妈,有什么吩咐。”
孙管事瞧着昭昭平静的神色,有些失望。她本身是个含而不露的人,不太喜欢昭昭锋芒毕露的性子。方才说了那么长一段话,她期待能从昭昭脸上看见猫儿没抓到鱼的挫败,却只看到了波澜不兴的平静。
多半是在绷着,一戳就破。
孙管事指了指旁边的小凳:“坐。”
昭昭没客气,利落坐了。
“你是亲眼看着那姑娘被七殿下带走的?”
昭昭回道:“是。殿下领了几个锦衣卫,在楼外唤了她几声。她从窗户跳下去,稳稳地落在了殿下怀里。”
“夜抱美人骑白马,迎风踏月赴王舟,倒风流。”孙管事观摩着昭昭的神情,“你不嫉妒?”
觉出她玩味的意图,昭昭有些自嘲地坦白道:“嫉妒得要死。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摔成一滩烂泥……后来睡了一觉,又清醒了。”
“哦?”
昭昭把那个梦给孙管事一五一十地讲了,然后说:“如果我上天入地都只在他人的一念之间,那有什么意思?”
她胆子小,受不了惊。这种荣华富贵她要不起,也攥不住,拿在手里只会心虚。
昭昭垂下眼睑,淡淡道:“更何况我与她算是有点交情,说不定将来还能沾点光。”
孙管事笑笑,这个年纪的孩子是什么心性她还是知道的,想得通归想得通,不痛快照样不痛快。
“昭昭,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她攀得上凤子龙孙,那是她的造化。你的造化,在今晚。”孙管事话有深意,“听你妈妈讲,你来云州不是奔着攀高枝来的,而是为了赚银子?”
昭昭听出门道,连忙从凳上起身,拿起小木几上的扇子,凑近了为孙管事扇风:“是有那么点儿心思……奶奶若肯指点我,我定然像孝敬虞妈妈一样孝敬您。”
与寻常青楼光开客门不同,教坊接待的都是达官显贵,消息异常灵通。
孙管事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私下做生意、入干股发了不小的财。
她和虞妈妈交好,早就想拉着老姐妹一起做生意,可惜云州和青阳县隔得远,虞妈妈那边又缺个能信任的中间人,于是这事便渐渐耽搁了。
至于昭昭。
孙管事从虞妈妈那儿听过她的事,知道她母亲妹妹都还在虞妈妈手里,嗷嗷待哺等着她养。
聪明,伶俐,市侩,务实,有软肋。
“是块好料子。”孙管事抿了口茶润嗓,问道:“你可知咱们云州地界上最大的官商是谁?”
昭昭摇摇头,这倒真不知道。
“梁惜,梁老板。”孙管事笑,“他与河督府和河道衙门交好,领的是河务上的事。治水嘛……明面看是拿朝廷的银子往河里填,实际上银子都进了老爷们的口袋。”
脏钱总要洗一遍,梁惜便是那个藏污纳垢的筛子。
“我说你的造化在今晚,便与他有关——去年寻安江塌了,淹死不少人,朝廷拨款重修了堤坝。今年的汛期眼瞧着又来了,堤坝顶不顶得住还是两说。徐知州和王河督上旨请饷加固河堤,皇上迟迟不允,却让七殿下来云州,未尝没有试探虚实的用意。”
孙管事握住昭昭摇扇子的手,把两人距离拉近:“这事儿要是在今晚敲定,上面这三位爷是最先知道消息的,其次就是负责采买的梁惜。你若能和他搭上关系,就能知道石料木材泥沙等何时上涨,何时涨到头,低买高卖,你说有赚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