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胖子这时已经到了门口,一条腿已经迈过门槛,另一条腿还不等迈出去,就听到看刀两字,随即就是一道冷风袭来。人下意识地向旁闪避,一件雪亮的东西已经贴着耳朵飞过去,不等他反应过来,腰上一紧,却已经被范进抱住。
从两人的体量对比看,范进这种身材虽然不是豆芽菜但也不如这黑胖大汉来的健壮,以角力论,肯定是范进吃亏。但是前世在京剧行当里的武术训练以外,还有过健身及摔跤等格斗技练习的范进,于人体结构中哪部分脆弱的了解,丝毫不逊色于这个时代那些格斗大家。而在罗山期间,与一干军中健儿习练技艺,虽然称不上弓马娴熟,可是近身格斗时的厮扑技巧却是精通。
那胖子连续几个动作试图甩开范进,却发觉这书生就像块膏药粘在身上,想要冲也冲不出去,伸手向着身上乱摸,试图找到一件武器打翻范进,同时朝门首高喊道:“来人……与我打死这个小子!”
就在黑胖子喊出这句命令之后,却觉得一股力量试图破坏他的平衡,出于本能,他向着反方向用力,却不想正中对方下怀,范进就借着他的力猛然发劲,将这黑胖子掀翻在地,两人随即滚成一团。
其实从两人抱在一起开始,宋掌柜就已经在大声吩咐,“分开他们,别让他们动手。”可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伙计们还没等反应过来,两人就已经倒在地上翻滚在一处,从身体素质上看,怎么也是吉王世子占优,伙计前进的脚步不自觉地缓了一缓,于是事态便不可收拾。
也只在几个呼吸之间,几声轻脆但充满恶意的响声响起,紧接着就是黑胖大汉的惨叫声在房间里回荡。不用看也知道,他必然是吃了大亏,宋掌柜急道:“不能让外来人如此欺负我们长沙人,快把他们分开!”
几个书局的伙计向着范进冲去,但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看谁敢动?有敢阻挠拿人者,与此獠同罪!”
“想打群架……来啊!”一声断喝中,交缠的局面已经结束,范进将黑胖子牢牢按住,膝盖顶着这人后心,将黑汉左手别于身后,紧握在自己手上呈一个极别扭的麻花型,只一动,就能让人痛彻心肺。比起左臂,黑汉的右臂就更惨一些,胳膊无力地耷拉着,以违背常理的模式的反曲,显然已经被拗的脱臼。
范进抬头望去,正看到那一身绛衣的少年……或者说少女,手中高举一方砚台,站在自己几步之遥处护法,神威凛凛几不可犯,虽然是弱质女流,但此时给人的感觉,却似巾帼猛将,让人不敢直视。她的样子……好美。
门外几条大汉已经冲进来,为首者大喊道:“不准动!全都站好!谁敢打伤世子殿下,立刻拿到王府去。”
这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生的体态雄健,身着五品官服,手按配刀,样子极是威风。一见范进按着黑汉,一声怒喝,“大胆狂徒敢犯凤子龙孙,你可知死字怎么写么?松手!”手在绷簧处一按,刀已经出鞘半尺,寒光四射。
范进却不为所动,反倒是朝那人冷笑一声,露出一口白牙。“想带人走,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个囫囵个的胖子带回去。”说话之间,一只手已经挪到胖子眼睛附近厉声道:“不想后半辈子带眼罩的话,现在给我老实点,否则先摘了你这只眼睛。”
“你敢!”
“要不要试试?”
两下针锋相对,张嗣修这时咳嗽一声道:“尔等何人?敢在本公子面前拔刀,可知我是谁?”
那大汉看看张嗣修,傲然道:“某乃吉王府仪卫统领赵鹰,我不管你这书生是什么来历,只知护卫天家苗裔有责,如果世子有失,今日你等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好大口气!我就不信,你们谁有胆量把我留下!”
宋掌柜这时来到赵鹰身边嘀咕两句,赵鹰神色微变,连忙将刀还鞘跪倒行礼道:“不知二公子当面,言语冒犯,二公子不要见怪。卑职是个粗人,懂得道理不多,只知职责所在不敢怠惰。护卫世子是卑职的本分,若是世子受了损伤,卑职全家性命难保。二公子自可随意离去,卑职不敢阻拦,但是这个殴伤世子以及府中家将的狂徒,必要留下。”
张嗣修未开口,那少女已经抢先答话道:“他是我的朋友,这个人你们留不下。而这个假世子,我不会让你们带走,不但如此,连你们几个,也得留下。这长沙城是大明的天下,不是尔等天下。我之所以让范兄鉴赏古董,为的就是等等看,看你们有多少后招,也好把你们这些歹徒一网打尽!现在差不多都露了面,该我们的人出场了。”
靴声囊囊,还有着吆喝声以及兵器碰撞声从外面传进来,随即就有人呵斥道:
“长沙府衙办事,谁敢阻拦!”
“锦衣卫办差,顽抗者格杀勿论!”
“末将奉命前来,谁敢冒犯二公子,杀无赦!”
赵鹰等人听到外面的动静,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尤其是那黑胖子的气焰瞬间减弱了几分,忽然低声对范进道:“朋友,你放我走路,我谢你五百两银子。我可以对天发誓,不会食言。”
“现在想走……怕是走不成了吧?真金不怕火炼,这长沙是你的藩地,你还有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