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是自己一手教起来的弟子,不管是否成材,感情也是有的。看着他从孩子变成大人,也便想着如何让他清闲一些,又如何能高兴一点。自己也知,皇帝现在日子过的很苦,不过不吃苦,便不会知道什么叫甜。
惟有现在忍受一些磨难,他日才能越发珍惜好日子的来之不易。等到其亲政之时,看到那些成果,便会知道这几年过苦日子的必要性,再者到时候钱粮丰厚,皇帝想要做什么,自己也就不会干涉了。
就在他盘算着这些事情的当口,范进的卷子已经送过来。张居正睁开眼睛,朝张四维道:“凤磐,听说这一科举子里,你最满意的便是此人。且让老夫看看,他的文字如何?”
张四维一笑,“元翁,范进的才学下官确实欣赏,我二人一见投缘,这个弟子,我是一定要认下的。不过他年纪轻,读书也有限。岭南情形我辈心里都有数,能读的书就那么多,除非是迂冈先生那等大才,否则很难真的读出什么成就。其才学下官看来满意,于元翁眼中,怕是不值一提。”
张居正并未说话,目光在范进的卷子上反复看了多次,提起笔,在上面批了二等,吕调阳看后则批为一等,情形则是与方才张嗣修的卷子颠倒过来。等卷子落到张四维手中,其看了片刻,提笔在上面也批为二等。不等卷子转到下面,吕调阳道:
“凤磐且慢,这范退思是你的弟子,你是做老师的,于自己门生的卷子最好判断,且说说看,为何将贵门生的卷子评为二等?”
几名读卷官的目光落到吕、张两人身上,一向少言寡语的吕次辅,今天居然破天荒地开口质询,维护的却并非私人,而是与自己素不相识的范进。虽然广东广西并称两广,可是广西跟广东不算一个圈子,在地缘角度,广西向来是和湖广划到一起,是以这次开口无关乡谊。
无关乡谊,便是有其他的事了?万年次辅为难新近被提拔起来的群辅,这位老好人阁老莫非要发威,借此事向元辅发难?
张居正道:“豫所,衡文如鉴宝,人人心中绳墨不一,不能以豫翁之好恶来强凤磐所难。”
吕调阳并没有退让的意思,指着范进的卷子道:“元翁,老朽看来,单以文字论,卷上书法龙飞凤舞,便是在座诸公字体能强过此生者亦不多见,何以为二等?”
“豫所,咱们论文不论字。范进的字写的虽然漂亮,可是文和字总归不是一回事。”
张四维这时笑道:“豫翁为国怜才,足为我辈楷模。至于范进这篇文章……张某从众,请列位同僚先行评定,张某依众人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