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我看是不撞南墙不知回头。”侯守用看了他一眼,“且候在那,为师去找个人过来。”
时间不长,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随着侯守用走过来,这人生的一张笑脸,人也极和气,远远见了范进就行礼道:“范传胪见召不知哪旁使用,下官夏梦海,这厢有礼了。”
这官员身上服色一看就知是七品小官,又非神羊补服的台谏,那就是实打实的七品芝麻官,在京师这种官员扎堆的地方不算要紧人物。在刑部这等地方,就更提不起来。
侯守用介绍道:“夏司库是管着刑部卷宗库房的,不管是谁要调阅卷宗,都得通过夏司库来找。整个刑部的卷宗分布,也全在夏司库脑子里放着。”
夏梦海连连摇头道:“可不敢这么说,偌大个刑部,掌握全国刑名案卷,不知有多少案卷在库房里放着,便是神仙也不敢说都装在脑子里,何况是凡胎?再说回来,下官也是靠下面一些弟兄帮衬,勉强支应着差事而已,侯给谏您这么说,分明是要把人往火炉上放。夏某这身肥肉肥油,可经不起烧烤。有什么话您只管吩咐,下官能办的,肯定要办。”
他话说的和气,可是却也没留多少余地,显然是告诉侯守用,所求过苛找谁都没用。范进在前世读过一些介绍清末官场的著作,知道这些小官有时比大员赚的银子还多,乃至有吏富官穷之说。
清末时户部的报销案,那是连曾国藩、李鸿章之流都要大吃胥吏苦头的。现在的官员大多不通庶务,人在这个位置上,对于本部门工作所知有限,具体工作全靠胥吏来操作,主事官只负责签字同意,是以当下吏员的权威也并不差。
夏梦海这种是连接上层与小吏的桥梁,虽然人在官这个体系里,但实际更像是一个吏。他对升官追求未必有多大,也就犯不上卖谁的面子买谁的帐。对范进侯守用师徒肯定会客气,但是也不至于非要巴结他们的差事。换句话说,侯守用这个给事中能施加在夏梦海身上的影响其实是很有限的,办事主要还是靠着关系交情。
范进并没有急着提及事情,只是约了夏梦海散衙到便宜坊用饭,夏梦海连连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范传胪您是新科贵人,丁丑会元,下官不过是个杂流小人,两下里学问差的太远,吃饭也谈不到一起。您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小人力之所及,定不推辞。”
“夏司库这话说的远了,范某来刑部观政主要还是学习,于科甲上,范某算是侥幸得了功名,可是于刑部而言,范某依旧是童蒙学生,多赖各位前辈指教。区区一席薄酒,不当敬意,司库不必推辞。”
夏梦海看看范进,又看看一旁侯守用,笑道:“既是范传胪有吩咐,下官也不敢推辞太过。不过丑话说在明处,下官这点学问,实在是提不起来,若是咱们酒席前提起诗词文章,夏某就只有一走了之。谈谈风花雪月,坊司风光,夏某倒是行家里手,包准让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