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杨家……自己倒是能对付。可问题是,杨家之前和自己建立了那么深的交情,现在说翻脸就翻脸,以后还有哪个士绅敢和自己合作?这种缺德事基本城里面的衣冠老爷正人君子全都干过,打击一个,其他人都会有兔死狐悲之感,是以方式方法很重要。更大问题是没法取证,人都死了两年,最多只能证明那女人死了,没法证明怎么死的,也定不了谁的罪。
盘根错节的关系,导致正常的公务,也不是如想象中那么容易展开,这便是上元县了。范进苦笑着摇摇头,忍不住哼哼起了:坞县在马上心神不定……
而在客房内,徐六并没有睡觉,而是抱着被子,在床上偷笑。“姐夫他关心我呢,怕我被坏人欺负。他虽然凶我,却是为我好。我就知道,姐夫当初为了姐姐连天花都不怕,可见是不在乎别人脸上麻子的,一定是这样……”
次日清晨,阵阵鼓声敲起,对于新任县令来说,终于开始了自己的公门生活,进行第一项要事:排衙。整个衙门的公人胥吏,在这一天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能告假,必须准时到场等候大老爷点名,否则就是存心和大老爷过不去了。
当范进身着五品官服走上大堂时,百十来名公人齐刷刷跪倒,包括属官以及六房吏员在内,全都无一例外的下跪行参,于地方官而言,这也算是少有超出京官之处,也就是足够体面威风。
范进由于没带师爷,就自己拿了花名册挨个点名,与部下逐个照面,记下他们的名字相貌。上元作为东南首县,虽然权限不大,但是事情繁杂公人就格外多些。等到行参以毕,范进朝众人道:
“本官来之前,就听人说过,十世不善,上元知县。这话虽然是笑谈,却也能证明一点,上元的官不好当。连官都不好当,何况是吏?所以,你们的苦处我知道,也能体谅大家为了养家糊口,做些小勾当。只要无伤大雅,本官不会追究。虽然论起来,本官与海笔架是大同乡,但是绝不会让你们穿丐服游街!”
此言一出,衙役们虽然没说话,但是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这些世代为吏的老公门,见过的上官不知多少。若是一来就先高喊要如何清整吏治的,自然不讨下面欢喜。范进这个态度更为接地气,比较容易得到这些人支持。
当日海瑞做应天巡抚时,逼得富户外逃,争穿丐服,固然有着打击豪强,整顿民风的需求,于这些役吏而言,总归是悲惨回忆。范进这么说,他们多少出了口气。这时范进又道:
“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官也不例外。我这三把火是烧在自己人头上的,你们听好了。一会把家里的人口和家庭住处报上来,本官这里统一登记。以后按着丁口数字,由衙门负责伙食,夏冬两季衙役制新衣一身,过年家属制新衣一件这是其一;谁如果生病衙门全额报销汤药费,家属患病,报销一半,这是其二;今后凡因公受伤者,一律按当值拿饷,不幸致残者,由衙门出资赡养一生,若遭大难者,按口粮计算抚恤下发到人这是第三。除这三把火外,等到本官把县学修起来,所有吏员书办,皆可送一子入学读书,求取功名!另外,所有役吏一律加发一月恩赏,自本官宦囊中拨给。”
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