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这就是你从宫里选出来的好手?朕当初让你去御马监,让你做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可是这帮人在朕看来,也是寻常啊。打得太难看了。你看看范卿上的龙图剑侠,那里面的侠客是何等高明的身手,跺脚就能上房,刚才朕让他们上房,这帮没用的奴才只会搬梯子爬竿,这就是高手?”
在万历身边侍立的,正是两年前因一语得祸,被发配到御马监去管内操军的张诚。两年时间过去,大多数人都忘记了这个太监的存在。如孙秀之流则认定其一辈子也就是跟军汉厮混的命,这辈子也就到头了。可是没想到天子大婚之后,忽然调张诚回到身边侍奉,恩遇更盛从前,让一干宫中太监大跌眼镜。
在御马监的日子让张诚消瘦了几分,人却显得更为干练,身上多了几分英气,这种气质在太监身上就更为难得。他沉声道:“回天家的示,范进的文字或许是极好的,丹青本领也不错,但是故事终究都是骗人的。奴婢在军中宫内,都见过不少武人,东厂里也有些江湖人物,其中有些人身手了得,也会所谓的轻功。可是像那话本里说的那般本事是绝对不会有的。此事只能看,不能当真。”
“大胆的奴才,你敢说范卿的话不能当真?这话若是让张师傅听见,仔细你的小命!”
“奴婢是陛下的奴才,只知有陛下,不知其他人。能让奴婢死的自然是陛下,张师傅也发落不得奴婢。奴婢在陛下面前,只能说实话,哪怕搭上性命也不能说谎。”
万历看看张诚,“你这奴才在御马监倒学了个牙尖嘴利,真不知道是去练兵了,还是去那耍嘴皮子了。别以为你把内操军练得不错,就能胡说八道,张师傅是朕的恩师,如何发落你不得?朕又不是昏君,自然知道话本上的东西不能作数,不过跟你逗个乐子罢了,别什么事都想到骗人上。范卿家于国有功,就说这煤炉烟囱,今天母后还特意提呢。自打有了这个,宫里每年中炭毒的都少了好多,与牛痘方一样,都是活人无数的大功德,不能因为范卿家不居功就真的不记得。”
张诚道:“先有圣君后有贤臣,只因为有陛下这样的明主在,才会有范进的出身。他年纪轻轻就高官厚禄,都是陛下赏的,立功报效也是应该的事。再说这两件事上,他自己也很赚了些钱,京里卖煤炉烟囱的店面,不少都是他家里人干的。去年罢内织染局,改上用缎为采办,他家里怕是二十年都不愁绸缎用了。”
万历瞪他一眼道:“你又不是言官,别总盯着别人!刚回来几天就又放肆,该罚!范卿家此番回京述职,接着就要成亲,你去选一堂上用家具送到张师傅府上,就说是朕的贺礼。另外,借全套銮驾给张师傅摆场面,你负责调度,哪要是出了漏子,你就滚到西北监军去,别在朕的面前添堵!”
“奴婢遵旨!”
张诚虽然挨骂,但是心里却并没有半点后悔或是恐惧,他心头雪亮天子根本没生气。这位少年皇帝如果生气,也不会是这么点动静。这两年来张居正的教导,加上范进定期送的连环画与书籍,于皇帝的培养方面还是有很大裨益。本就喜欢玩心机的天子,城府比同龄人要深厚得多,表现出来得喜怒与其内心想法未必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