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回头看看那些跑过去的孩子皱眉道:“这木棒有点粗,小孩子没轻没重,一不留神怕是打坏了……”
这时薛五却不再说话,人也一动不动,仿佛中了定身法。范进知道情况不对,顺着薛五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小山头上,一个老人与其他人打扮一样,赤着身体,手里拿着烟袋锅,另一手指着对面的人大声叫骂,在老人脚边还扔着几块碎砖。
“你这驴日的货,耳朵里塞了x毛了?我怎么跟你说的,火候火候!你把砖烧成这个鸟样,不消冲车,就是鞑虏一人撒泡尿城墙便塌了。若是老子还在带兵时,看我不……”
老人的脸上满是泥灰,以至于看不清本来面目,但是从薛五那逐渐苍白的脸色,剧烈起伏的胸膛,以及眼中晶莹的泪珠已经可以猜出老人身份。范进低声道:“老泰山?”
薛五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不对……不该是这样……爹爹是有名的儒将,怎么会这样满口粗言脏话。不对……他不是爹爹……不是的。”
声音哽咽,泪如泉涌,亲人重逢的激动与喜悦中,又多了几分莫名的苦涩。
“在江南可以做儒将,在这里就得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做个粗鄙武夫。跟那些人讲道理远不如掀桌子骂娘好用。你想让他们听你的,就得比他们凶,比他们还粗鲁,不听话就打,日子一久他们就听你的了。若是一味斯文,在这种地方可是不受人待见,连日子都不好过。”
小院里,薛五的父亲,曾经的指挥使薛文壁坐在一张石凳上,手上拿着粗瓷大碗喝着井水,与女儿以及范进交谈。比起女儿的激动,薛文壁的情绪却很平静,仿佛女儿的重逢是情理之中,又好像是这一切都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冲击。
老人套上了外衣,也洗了脸,露出一张足以称作英俊的面庞。虽然上了几岁年纪,皮肤也因为常年光照变得黑红,但是依旧不掩其五官的英姿。如今的老人于俊朗中又多了几分威武潇洒,气度上远超凡夫俗子,有这样的父亲也难怪能生出薛五这样的绝色佳丽。
可是离得近了也能发现,老人左手食指以及右手的无名指和尾指都已经不翼而飞,额头上还有一处非常明显的伤疤,从伤口情况看,当时情形凶险异常,差一点就会致命。看着父亲身上的伤口,薛五已经泣不成声,薛文壁倒是情绪淡定,仿佛这些伤都是在别人身上,与自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