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徐行徐踏法(2 / 4)

徐行叹了一声。

官府、海寇,都是吃人的老虎,两虎相争,受苦的,终究还是他们这些百姓。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给人活路了。

徐行心里翻滚着种种念头,却并不显露出来。

他交完钱,跟老郭道别一声,就拎着药材包,转身离开药铺。

沿途上遇见认识的商贩,徐行都会笑着打个招呼,有熟识之人,他也会停下脚步,跟对方闲聊两句,再挥手告别。

出了城,他便沿着泥泞乡道,一路前行。

乡路杂草丛生,尽头有座小山坡,坡上林叶茂密,林间小溪潺潺,溪旁立了排屋舍。

门前悬了块匾额,匾额上痕迹显得格外深邃,凹陷处没有半分尘埃,平直的线条勾勒出端正的楷书字迹。

掀潮馆。

此地环境清幽,似是出家修行的宁静道场,从大门进去,便是一片水痕白石压成的地面。

因东南局势纷乱,战事频发,民众也在战火中,历练得颇为彪悍,武风盛行,哪怕是田野间的农夫,都能耍两手有模有样的把式。

久而久之,此地自然是拳师如云,武馆林立。

穷文富武,是武行中颠扑不破的真理,是以武馆大多开在城中。

可徐行的掀潮馆,却反其道而行之,自他师父那代,便立身乡野,广纳贫家子弟为徒。

奈何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为生计所迫,只能学些粗浅招式,便要回家里帮忙,极难坚持下去。

自老馆主刘锅逝世,徐行接手武馆后,掀潮馆的学徒就越发稀少,到如今,正经跟着他练拳的人,仅有一人。

此人名为齐大柱,乃是淳安本地桑农,心思单纯,勇猛精进,拜师以来苦修不缀,几无一日懈怠。

徐行对齐大柱的资质、品性都颇为满意,已打算将再过些时日,便将他纳入掀潮馆门墙,做个有资格给历代祖师敬香的真传。

回到武馆后,徐行先支起炉子,将买回来的药材和一只山鸡给处理了,放进粗陶瓦罐里煮上。

虽然心里念着事儿,但徐行也不会因此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

处理好食材,他又架起个大铁锅,倒进去一盆混着铁钉子的木屑木炭,再升起一蓬明晃晃的焰火,点燃满锅炭火。

徐行从旁边拿起一根竹棍,在火中轻轻搅合。

等铁钉粗糙的尖头都给烧得微微发红,他才放下竹棍,抄起簸箕,手腕轻轻一抖,朝锅里洒进去一把豆荚。

这些豆荚都晒足了天数,稍一碰火,干瘪的表皮便化为灰烬,暴露出内里的豆子。

豆子接触火焰,发出滋油般的轻微声响,等这一点油声后,整个豆子就会被燎得焦黑发苦,难以入口。

就在这刹那,徐行空着的左手动了一动。

满锅火焰如遭逆风吹卷,摇晃不已,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响。

一息之后,徐行吐口气,张开手掌,露出一把泛着油光的豆子。

豆子黄澄澄,粒粒饱满,没有一丝焦痕,而锅中的泛红铁钉,位置分毫不变。

他竟是在这点时间里,避开了所有铁钉,把数十粒将爆未爆的豆子给尽数捻起,且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没有把任何一颗豆子捏得破裂。

这种神乎其技的表现,足以令寻常拳师瞠目结舌。

徐行吹了吹豆子冒出的白气,一粒一粒地往嘴里抛,边吃边嘬气。

如他这种拳师,手脚肌肤已淬炼得极为坚韧,哪怕直接放进沸水里,也会浑然无事,可嘴巴嚼着也会觉得有些烫。

不过,正是烫的吃着才香。

徐行慢慢嚼着豆子,听着豆子破裂时,唇齿间传来的清脆声响,享受地眯起眼。

吃完这一批,徐行又抄起簸箕,如法炮制。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都极为专注,肌肤也渐渐泛红。

以徐行的功力,想不间断地“火中拈豆”,也绝不轻松,须得全神贯注,容不得半点分心。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用这种方式,来锻炼自己的武学。

——若没有挑战,怎称得上修行?

这会儿功夫,罐子里的药汤也煮好了,一股浓郁中药味挟着大片大片的肉香,扑面钻到徐行的鼻孔里,令他精神一振。

这里面煮着的山参、当归,都有几十年的年份,药力非凡,练武讲究养炼合一,要强身健体,自然离不开滋补。

徐行也不怕烫,伸手从火炉上直接拎起瓦罐,一仰脖子,将瓦罐里的药材与鸡肉,都囫囵吞进肚里,吃了个干干净净。

他只觉腹中一团热气四处翻滚,暖洋洋一片,训练后的疲惫已是不翼而飞。

徐行走回内屋,打了盆清水洗漱,为下午的授课做准备。

铜盆照出一张剑眉星目的脸庞。

这张面容俊逸得近乎秀丽,却生得一对浓眉,眉尾微翘如刀,眸子透亮晶莹,显得极有魄力,就像是在南人的文秀风骨中,还挟着一股北人的豪雄英气。

正因这极其出众的相貌,徐行本人在淳安县的名声,还要远远胜过掀潮馆这间破落武馆。

几乎所有见过他的年轻姑娘都会可惜,这么个丰神俊朗的小郎君,怎么就想不开,要去做抡拳头、练把式的拳师?

徐行只是一笑置之。

因为,对他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来说,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练武更值得投注心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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