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少有这样支离破碎的时候,那一向看似是个大雅君子,实则内心十分强硬的人,他.......
他听见了“中山怀王”这四字,那水光便顺着眼角,顺着脸颊,咕噜一下滑了下去。
吧嗒一声,滚进了水中。
他哪里就忘了自己的志向了呢?他也并不是陆商与范存孝暗中议论的“昏君”。
他是亡了国的君王,没有一刻不想要继绝存亡,匡复宗社,收复他中山的疆土啊。
阿磐也是这时候才瞧见,他们身下那一片原本清澈的稻田水,在适才这工夫里,已经被他心口的血染出了一大片骇人的红色。
也不知怎么了,因了那人的眼泪,阿磐也跟着滚下了泪来。
国破家亡的苦,她与萧延年一样感同身受。
亡国奴不好当,复国这条路,也当真难走啊。
便是谢玄,走的不正是一条一样的路吗?
那人不再挣了,月色如水,她在田中坐起,将那人悲恸的脑袋抱在怀里。
捧住那人冰凉的脸颊,轻声安抚他,“就好了......就好了......”
那人靠在她怀里,握住她的手,几不可察地长叹了一声,“再也没有怀王了。”
阿磐不知该怎样劝慰他,但人是多矛盾的东西啊。
此刻她可怜这亡了国的君王,可也不愿他再回北地与谢玄明争暗斗,斗个你死我活。
她甚至想,他就在这田庄里,远离那外头的兵荒马乱,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隐居着,多好啊。
阿磐呢喃问道,“这田庄除了雨多,不也极好吗?”
那人怅然一叹,“好,可灵寿才是家啊。”
是啊,再好,也不算是家。
她抬手为萧延年抹泪,自己的眼泪也跟着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萧延年的家原在灵寿王宫,那她呢?她的家又该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