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站在墓坑边,一个念头如醍醐灌顶般从天而降。他没向周密透露,主要是盘算着找机会约上秦湘、兰若二位老师一起,仔仔细细做一次深度复盘和推演。对了,能请上那位马教授参加,触类旁通,才最好。捅破窗户纸的好奇心都在窗外。
冯思远索性继续躺下去,任由滴滴答答的雨水打在脸上,正好清醒头脑。
“怎么没早点看出来,薛家的这个新坟,不正好就在秦琼寨与敬德寨两点连线的中垂线上吗?”冯思远仰面朝天,翘起了二郎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年轻人的阳气真旺盛,居然置目前的尴尬处境于不顾,还在东想西想。“我不信周密这家伙,能抗拒这个新发现的诱惑,说不定,说服周密一举放弃那个铁饭碗也未可知啊。”想到这里,冯思远的心结有了松动。
他曾萌发过一个念头,那就是根据秦琼寨、敬德寨这两个古村落遗迹,反推出唐贞观年间翠微宫的宫殿群的中轴线,然后再按图索骥,找到翠微寺地宫。
他得双手在两胯边一通划拉,还算好,那个此刻最不可或缺的宝贝,立刻就被他攥在手心中。没了这把手电筒,那可真要抓瞎了。
他摩挲着用大拇指向前一推按钮,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一道强烈光柱立刻弹出,嘭地打在坑壁上,好像光钉被打入岩石中。但有了亮,恐惧感却立马暴增。赶紧找到那把竹梯,这都啥事嘛?半夜三更孤零零一个人掉进尸骨未寒的墓坑下,这要是说出去,不把人吓死也得笑死。什么神龙模式、下帝陵一等,什么王羲之真迹,歇一边吧,赶紧想法儿摆脱这毛骨悚然的困境方为上策也。
可梯子呢?
雨越下越大,纷纷雨滴如密密麻麻的小脑袋,不顾一切地砸了下来。哪里还找得见那架破梯子。乱糟糟的脚印中,一只满身疙瘩的癞蛤蟆贴着土壁一蹦一蹦向上窜,它是想抓个机会出去看看。老蛤蟆一阵白费劲儿,抿着大嘴回头扫了一眼,求助的目光中本就没抱半点儿的希望。
冯思远觉得纳闷儿,在心里嘀咕,“梯子都被抽走了,可墓坑咋没填呢?”今儿早上,薛家老爷子出殡,按风俗由长孙大蛋跳下墓穴擦拭棺盖撩黄土,可那小子不知撞见了啥鬼,仪轨尚未完成,埋人尚未成功,就听见他在下面嗷地一声尖叫,猴儿一般三步两步顺梯子窜上来,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回村。牛自发到像是早就算到了这一步,非他救场不可,这埋人的事可不能等。他二话没说,踏着竹梯三步两跨蹦下墓穴,未等人回过神儿来,就见他单人背抗穴壁,如千斤顶般单脚将那口黝黑发亮的柏木棺材一脚蹬入拐洞,动作之娴熟、麻利,着实令人称奇。可接下来的封堂口环节,牛自发却被自己吐出的火舌撩了眉毛。为这事,薛家孝子们让弓幺儿当场好一阵的叽歪,估计工钱加倍不在话下。在场的人都纳闷,按说安放棺柩的暗堂,俗称拐洞,那是一个死窟窿呀,怎么会向外鼓邪风呢?拐洞里面有人在捣鬼,跟活人对着干?鬼话!火撩眉毛破相事小,但牛师傅这湘西赶尸把式的脸面,往哪搁?听说,他们也有组织,入会必须起三十六誓。
封了暗堂,接下来就是填墓埋人,送葬人群先撤回上营吃席。
“可中午的“全墓饭”都去吃了呀?”冯思远越想越不对头儿。眼前这墓穴四平八稳好好的,棺材板里的薛老爷子正心满意足地哼着眉户小调儿。这坟压根就没有填呀,就不信薛志明敢在这事上糊弄先人?图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