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部长和邹所长却皆略微皱了皱眉头,他们已经从部队回到地方好几年,对地方生活更了解和熟悉一些,他们明白,在荒蛮的乡下,什么怪事儿都会发生——他们在一瞬间里想到过,那个女人兴许是梦毒的婚约对象,但又觉得不太可能,二人的形象差距实在太大了。好在,他们没有深究,因为他们的心里对梦毒是满意的,觉得这样的心地单纯而且热血沸腾的好小伙子只要到了绿色军营中,铁定能当成一个好兵。
七个人离去了。
梦毒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是满意的,他看见了那些人脸上轻松而满意的笑容,还看见了他们对他的嘉许的点头。在将七人送走后,他没有转身回家,而是走到了村外,他想透一口气。他不想回到家中,不想跟那个女人见面,更不想跟她说话。再说了,近几天,他差不多没有出过门,为的就是等待接兵干部们来家访,他担心人家扑了空致使他的梦做到一半却如肥皂泡般破灭掉。
他在外面待到很晚很晚才回家,回到家时,那个女人已经走了,回苟宅子村了。
梦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是七天过后,那个女人跟梦胡香又一起来了,同时来到的还有梦向花和梦向叶,从她们进门后的对话里,梦毒听出梦胡香和那个女人是专门到了梦向花家和梦向叶家叫上她们一起来到了这里,她们觉得梦向花和梦向叶在这个家里的话语权要稍稍重一些,还认为兴许能够劝说梦毒“悬崖勒马”。
四个女人此行的主题竟然是做最后的努力,劝说梦毒放弃当兵的想法。她们狭隘地认为梦毒之所以想当兵,其目的不过是不想种田当农民。几个女人明显商量好了,对说话的分工作了安排。那个女人说:“当兵有什么好的?当几年兵,还不是得回来种田扛苦力?”
梦向花和梦向叶则说,如今不是旧社会当兵还要抓壮丁,现在不时兴了,不去当兵又怎么了?她们还说她们会托人找关系不让上面的人为难梦毒,肯定不会开他的批斗会。
梦胡香说:“三叔啊三叔,你不就是不想种地吗?你把户口迁到苟宅子村就行了,她家有关系,能把你的户口迁过去,苟家宅子离县城近,村上快没有农田了,用不了多久,俺村上的人就全部吃国库粮了;你把户口迁过去了,上级得给你安排工作哩。”
几个女人真是错看了梦毒,也小看了梦毒,心里还是把梦毒看成了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鸟儿。
十八岁的梦毒不仅干净、单纯、透明,有时还略显简单,见那么多人长时间对他的阻挠,此刻他有些沉不住气了,心烦气躁地大声说道:“当兵是我一个人的事儿,是我想去当兵,不是你们哪个人去当兵,关你们什么事儿?!”
不料,梦毒话音刚落,院门口有两个声音一先一后接上了茬:
“你那话说的不对,当兵还真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梦向财说道。
“关我们什么事儿?当然关着我们的事儿。你双脚一迈,溜了,俺看你是不想养老,想把养老的担子全推给俺们!”是梦向权的声音。
两个人一边反驳梦毒一边走进了屋里。
那个女人翁声翁气说道:“当兵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你把俺放哪里了?你眼里没有俺。”
梦胡香的半截舌头灵巧地说:“三叔啊三叔,你说的话没有道理,婚约是两个人的,当兵当然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
院门口外面响起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过了,又响,分明是用自行车铃声来代替说话声。梦毒立即反应过来,可能是梦向田在院门外,听见了屋里的吵嚷声不好打招呼进来。他赶紧走了出去。
果然,是梦向田,手扶车把,脚点在地上。
“四哥,屋里坐。”
“不了。”梦向田说,“刚刚镇武装部的孟干事把你的入伍通知书送来了,我一接到,就赶紧给你送过来。这几天走走亲戚,会会朋友,一定要注意安全啊,也不要生病,十五号报到,通知书上写着你们新兵的集合日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