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此刻才真正落到了属于它的确切位置并且绽出花朵,梦毒激动得脸都微微发红起来,他知道,现在,他终于可以对自己说也可以对他人说,他美梦成真了!
“谢谢四哥!”梦毒向梦向田道谢,他忽然加了一句,“来我家喝酒吧?”
梦向田笑了,他理解梦毒,他也是从那个年龄段过来的,也曾有过同样的感受,他向梦毒摆摆手,说:“不了。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你离开咱梦家湾时,我还要送你到镇上集合哪。按咱村的规矩,村上还要给你戴上大红花,敲锣打鼓欢送你哪!”
梦向田走了,但是包括梦胡香和那个女人在内的好几个人橐橐地走到院门口,他们还是听到了梦向田的后半段话,也明白了梦向田是来做什么的了。他们重又回进屋内。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现在,梦毒当兵的事儿才真正称得上是板上钉钉了。
梦毒手拿装有入伍通知书的大红色信封,他不愿向眼前的这些人展示,而那些人也无一人向他要过来看看。对于他们来说,梦毒的喜讯正是他们的噩耗。
屋子里再度陷入沉默。
居然是那个女人打破沉默,她看着梦毒问:“哪天走啊?”
梦毒说:“十五号。”他并未看入伍通知书,只记得梦向田跟他说过本月十五号报到,至于是到哪个地方报到,他也不清楚。
“哦。”那个女人就不再说什么了。
梦胡香说:“说起来俺还是个说媒人哩,两只耳朵像是塞了棉花,这么长时间了都不知道三叔要去当兵,俺那个爹,耳朵聋,不知道人家说什么;俺哥梦胡瓜在外面打工,回家一趟,才听说,要不是他跟俺说,俺还不知道哩。”说完,她站起身来,显出要离去的样子。
那个女人也站起身来,走到了院子里,与梦胡香推上自己的自行车,朝院外走。
梦父梦母及梦向花、梦向叶送她们到院门口,却不知说些什么话来调整尴尬的气氛,只好“三妹妹”“三妹妹”地叫着,说叫梦毒哪天去看你,似是她们在为梦毒作出许诺。
梦向财和梦向权有些情绪受挫,他们难得出奇地团结一致。他们见梦毒当兵的事儿木已成舟,两个人生气地走了。
梦毒一言不发,进了他的小西屋。
母亲在堂屋里喊他,说有事儿问他。梦毒只好重回堂屋,站着。
父亲、母亲及梦向花、梦向叶四人当着梦毒的面第多少次地夸赞起那个女人来,夸着夸着,话题却忽然转了方向,他们相继对梦毒说:“你以后可不能忘了她啊?”
似乎他们一直对梦毒有着这样的隐忧。
他们继续对梦毒灌输他们的道德观念,灌着灌着,相继说出同样的话:“你以后要是混阔了,可不能攀高枝啊,可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啊,可不能做个无情无义的人啊。”
似乎他们的目光很有前瞻性,预感到梦毒将来会混阔,还明知梦毒与那个女人的不般配,所以提前打预防针,以免梦毒混阔之后无情无义。那他们,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家里的其他人如梦向财、梦向苗、梦向权等,为什么要阻止梦毒当兵,又为什么要早早为梦毒安下一桩婚约,难不成就是为了防止他将来混阔?他们是在导演梦毒的人生?他们真的是“俺都是为你好”?
人心隔肚皮,各有小九九。
母亲说:“过两天,你买些东西,去看看你老丈母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