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向花怒声道:“你不同意什么?说话无头无尾的!”由于财大气粗,她对父母的不尊已有多年,但父亲母亲却不敢给她冷脸,像是欠了她太多情份。
父亲说:“俺不同意毒儿说他要跟俺儿媳妇分开!俺今天听的琴书,是包公怒铡陈世美。俺可不能叫毒儿变成陈世美,攀上了高枝,就不要乡下老婆孩子,也不要爹娘了。”
不知父亲为何说出如此昏话,梦毒反驳说:“我可没攀什么高枝,我也没有老婆孩子!”
苟得古说:“三叔,话不能那么说,苟怀蕉虽还没有被你娶进门,怎么着也是经过媒妁之言的,你们有婚约,虽然还没结婚,可也不能你说成就成你说散就散了,你把苟怀蕉当成什么了?”
梦胡香悄悄拉了拉苟得古的衣袖,示意他少说,小点儿声。
他把上午对苟怀蕉说过的话又大致不差地重说了一遍。
梦胡香说:“三叔啊三叔,你可别这么说,也别这么想,你这么说话,苟怀蕉心里得有多难受,她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从来没跟你说过吧?你这么想,她得伤心死。”她故意而又恶意地夸大着苟怀蕉的无私奉献,似乎苟怀蕉真的是一个相夫教子的贤淑媳妇。
梦胡香这么说着话,苟怀蕉的泪已经十分配合地流了下来。
苟怀蕉生有一张坚强的面孔,她流下泪来,着实让梦毒觉得意外。
一直半坐半躺在床上的母亲,也哭了起来。
梦向花说:“梦毒是一时发了昏说出来的话,咋能当真哩?”
梦向叶说:“大过年的,什么事儿不能把年过完再说呢?”
苟得古说:“三叔还小,他的话是没有好好过过脑子的。过两天兴许就是另一种想法了。”
梦胡香对苟怀蕉说:“你也别把三叔的话太当真。”
这时,父亲竟然拍板说:“你们放心吧,俺不会同意的,俺不能叫他给俺丢人,俺是不会叫他当负心汉的。”
既然有了父亲这样大包大揽的保证,梦胡香、苟得古便见机行事适可而止,以免局面变乱,他们站起身来,梦胡香拉起了苟怀蕉的手,说:“咱先回家去。你放心吧。三叔是个好人,是个要良心的人,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咱先走,也让他好好静静心。”她说着很假的话,心里当然明白,他们三人走后,全家人定会给梦独再度洗脑,直至他屈服为止。
梦胡香却忘了,梦毒早已成为梦独,三年多的军旅经历早已令他有了新的认知。
梦胡香和苟得古之所以在听到梦守旧的作了保的话后马上离开,在场的人大都晓得他们心中所想,而大约只有梦毒,尚把人性想得很好,社会经验较少的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愿意把他对苟怀蕉所说的话让外面更多的人知晓。
果然,三人走在梦家湾的村道上,脸上极力保持平静的神色。
家里的人也心照不宣,在对梦独进行劝说时并没有高声大嗓,当然了,现在不同往日,他毕竟成熟了许多,还有,他的事业正在上升期,前途无可限量,不管他是对是错,家人对他说话时的口气里还是多了以往不曾有的尊重与客气。
梦向花说:“俺看他三妗子不孬,要个子有个子,要力气有力气。他三舅啊,咱可不能站这座山上看到那座山更高,就想去攀啊。”
父亲说:“说下大天来,咱也不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儿,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他问父亲:“我怎么伤天害理了?我又怎么对不起她了?”
“把人家扔在半道上,就是伤天害理。”梦向权说。
梦向财说:“你跟她刚成亲的时候,是门当户对的。你现在快当官了,不管你千对万对,满天下的人都会认为是你不对,以为是你混阔了,想把人家甩了。”
梦向叶说:“你不能让家里人跟着你丢脸,人家会戳咱的脊梁骨,背后骂咱一家人。”
母亲说:“你是不是现在翅膀硬了,俺管不了你了,你也不听俺的话了。俺白生你,白养你了,你可是在俺肚子里折腾了俺十五个月呢。”
他听出来了,将近二十二年了,母亲依然坚执而荒唐地认为,她怀了他十五个月,他是她的毒儿。他说:“对,我是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