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一月的第二周,下午时分,我扣响了老板间大门,衣衫不整的登泽尔,正搂着夜场小姐在亲嘴,冷不防闻听声响,忙从沙发上爬起,迟迟疑疑了半天,才拧开锁头。
“看来我敲门敲得不合时宜,别多心,我只想与你道别。”我伸出手与他象征性握了握,肃然道:“临行前我忽然想起,你要我传授几招,所以趁着她们还在打包,你我练练手。”
“大嫂,我那时只是开玩笑的,怎可能打得赢你呢?我与古斯塔夫,一个练武一个学文。好吧,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他应了一声返回屋内,时隔不久换上一件他大哥过去的拳击袍子。我俩一路无话,搭着电梯直抵神秘角落,当着他的面我脱去全部衣裙,换上了一套黑色柔道服,手捏缎带站到了登泽尔的对面,深深行了一躬。
“在气力不及人,身高也差别人许多时,吊脖子是最迅捷有效的。出招必须得快,要狠,别花精力去搞那种弄晕对方需时很久的臭招。”我沿用对付布雷德利的绞术,一连五次通过缠手到绕绳登脖,最后再用背脊高高顶起,将新老板制得服服帖帖。
通过肢体激烈对抗,登泽尔也体会到与女人打架其乐无穷,隔着一层麻布,里头就是女性灵动柔软的身躯,不论他抓哪格哪,都会无意识触到对方敏感部位。更何况,我那超凡脱俗的容颜,辈分是未过门的大嫂,这些都令登泽尔欲罢不能。耍到性起,他声称自己很好学,继续软磨硬泡了很久,直至最后一丝气力被抽空,这才软塌塌倒在水池前。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有些怕他控不住盘,不论登泽尔过去从事什么,肯定同鱼龙混杂的娱乐城是两回事。没有定力之人容易把持不住自己,一旦陷入温柔乡并沉湎,这份他人创下的基业就变得危机四伏。什么都不是的我,不具备他的天然优势,所以通过展露柔情蜜意,也好叫他知晓魅者有多销魂。人一旦尝过肉香格调也会提升,而我看破不说破,故意任他在身上揩油,便是留给此人一份幻想空间。如此一来,夜场女想趁机上位便不再入其法眼。
“难怪我哥从小喜爱与女孩们打架,原来这么快乐,我现在才知道。大嫂,立即就要走吗?再多待一阵吧。”新老板便借着夸赞我手段高超,颇不自然地拢住我肩头,没话找话问:“我刚发现你剪了长发,这样也太好看了,你没去掀棺吧?大嫂,你觉得我有培养前途吗?”
“没去掀,在取药时,我已看过他诊治时拍下的照片。告别伊腾顿,我是不得不为之,因为只要我待在镇上,就是黑帮眼中的靶心。”我将他扶起身,热辣地拥抱,贴近耳畔低语道:“鸳鸯茶选择你,有他的用意,你要好好守住基业,不然往后我回家就没地方住了。”
半小时后,全体弥利耶在大门前整束行装,踏上了北返之路,我们会在牛顿县的卡温顿将马匹寄存在世界之子的马场,将来再由他们运抵柳条镇。胖条子莱曼与高个条子拜伦也在送别的行列里,俩人是我们进入帕特南最初结识的好哥们,自是恋恋不舍。而其余围着看的镇民们,就没那么友善了,在老派人士眼中我就是娼妓,任何男人只要与我搞到一起,最终必将命丧黄泉。就这样,我在一片嘘声与喝倒彩声中,昂首挺胸地离开了伊腾顿。
行至加油站前,有条人影骑着高头大马挡在公路中央,那是铁狼骑军的头领锐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深知此人身手矫健,尤其厉害,便与他遥相对视,欲知他想干什么。
“法国小寡妇,终于要灰溜溜滚蛋了么?带着你这班贼眉鼠眼的鬼畜姐妹们,又打算上哪去祸乱天下?既然走了就别再回来,你的遮阳伞倒台了。否则给我遇上,见一回揍一回,我可真会扒了你的皮。”骑马男团起手,洋洋得意地望着我,傲然道:“老子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不然在鸳鸯馆门前直接干趴你们这帮女流氓,叫你更下不来台。”
“你最好祈祷我永不回来,下次再见面,我必取你狗命!所以多健健身,别被酒色掏空身子,慢慢等死吧你。”我被气得浑身发抖,敢情这家伙大老远跑来,就为了说这一通废话。
“你说得我又勃发了,难怪古斯塔夫那么痴情与你。这个道理不必你说,我也明白。你以为我在奚落你么?不,其实我是在为你打气。你的面相看着就很容易暴毙,俗话说红颜薄命,我担心等不到那时你先挂了。记住,咱们终有一战,能与老子约上架的,够你在江湖上大肆吹嘘!”锐将发一声嗦,他抓紧缰绳,如一道闪电般窜进山脊,顿时走得踪迹全无。
“真是莫名其妙,刚才我有些担心,你受不了挑衅会与他交手,忍一时风平浪静,现在的你还不是他的对手,先撑过弥利耶最困难的这段黑暗时期吧。”艾莉森拍拍我的肩,说。
“一个人横跨三个县,专程堵在公路上说一通屁话,谁有那闲工夫?美人蕉,是你不解风情。”威廉姆斯讪笑起来,道:“依我看,秃子喜欢醉蝶花,他借着送行在公开示爱呢。”
马队在不久后抵达卡温顿旧车处理场,钢铁直男已早早开着校车等侯我们的到来,相互寒暄一番后,我目视弥利耶们入座,然后朝众人挥手道别,独自走向空地的另一头。
“诶?醉蝶花,你不回北卡了吗?打算上哪去?”谢泼快步追来,一把拽住我胳臂,问。
“我的身子还没完全康复,时常无来由地呕吐,我担心晕车,到时搞得满地污秽,你收拾起来会很麻烦。”我朝空地的另一部跑车扬扬手,道:“我就开它,跟在你大巴边上。”
黄斑羚蒙着一层薄薄灰垢,它是dixie的座驾,自主人死后便再无人问津,被搁置在此很久了。过来前没人跟我提过,要如何处理它,既然世界之子将钥匙转交与我,就是希望我能取走。拂去皮椅枯叶,我发动引擎,缓缓跟着校车转上大道,一时心头千丝万绪。
当初驾着它过来的迪姐,曾经满怀希望,她籍由一片热忱,欲将我拖离是非漩涡,重新回归正常生活。而此刻的我,心境却是绝望的,物似人非,早已不堪回首。此后我的人生路,再也听不见她那沉稳甜美的嗓音,也不会有人半夜为了我,急急忙忙驱车很远上医院配药。失去她不仅仅是失去恩爱,更是一份深沉的母性与亲姐般的呵护。重返夏洛特,当真是好事吗?我不觉得,在那座洋溢着dixie旧时气息的都市,只会带给我更多失落与哀伤。
dixie的可贵不仅限于温柔,还有她待人的谦和。过去她总说,女人一旦过了三十,就会变得世俗与现实,而男人多偏向幻想,喜爱逃避现实,所以口吻上的不同,会带给别人异样的感受。两者相比我太年轻了,常常喜爱发些疯人疯语,例如登高望远时,我会手指万家灯火慨叹这是我的帝国,我的人民。倘若被迪姐撞见,绝不会听她说出刻薄话,例如快滚下来,少丢人现眼这些字眼。她会含笑地配合你,并说你的人民现在只有一个,那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