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自己又将沦陷泪的海洋,我望着血红透黑的天际,转而去想些沉重话题来转移情绪。
收购地皮的这家科学院,究竟有什么来头,我只得给俩个讨厌之人打去电话咨询。世界之子的小老汉声称不知道,女神峰存在与否,步击之影和门徒十二部毫不关心,他们只在乎该如何干掉星尘之民,活捉敌人的偶像魔将贝巴因。只要控制住这个人,就能源源不断获取蛇胚,从而占领市场并牟取暴利。这些话无疑表明,科学院与泛世界诸多势力无关。
第二个电话则打给了圣维塔莱领队,但接电话的不是他,而是一个陌生的嗓门,此人是承包商的副队追击者。他说登泽尔当初刚打完电话,就与圣维塔莱通过气,然而因月露人档案馆被洗劫,暗世界没空搭理这件破事,白狼仲裁院正在征调兵马,企图将这股新兴势力掐死在襁褓中。女神峰下的发现是个意外,若没有dixie放野火,恐怕没人知道丘下还有一座废弃的沼泽地。下支若毗留在壁环内,比现世更安全,因为那里仍镇守着一头万渊鬼,并且还是肉身被毁也不会消亡的狙神孔雀,三大地底世界恐怕无人对付得了这种巨妖。
“你不觉得奇怪吗?事发仅三周,忽然冒出这家叫什么科学院的机构,事情怎会那么凑巧呢?我侄子认为,多半是过去的流浪者同盟探知事情败露,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夺回女神峰,并加以控制。”追击者的声音没有感情色彩,他就像在读稿那般,平淡地回应,答:“而这股势力与谁都是无害的,同意转让没准还能争取到他们投诚,这就是上峰的答复。”
“好吧,既然你们几家都已表明了态度,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等等,醉蝶花,你先别挂电话。”追击者闻见我要收线,又说:“我想知道,你为何痛恨我侄子?他既可以告诉你也可以不告诉你,但最后还是耐不住性子向你道明真相。下令射杀黑暗缪斯这件事确实办得很糟,但你得明白,这并不是他随心所欲能决定的,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上峰之上还有上峰,干掉缪斯的真凶其实是联邦政府,懂了吗?”
“也许吧,承包商是不是人就在边上?他故意不接而通过你来转述给我知道,是想避免尴尬吧?你让他别痴心妄想,既然当了屠夫,就得面对死者亲人将来的报复。”
“好大的口气,就凭你区区一个魅者?在你苦练蛰伏之际,别人怎会干坐着等死?别忘了你的身份,既然已被纳入暗世界体系,向同僚操戈,而且还是内务部精英,就等同于公开谋反!这么快就忘了被镇压的教训么?真有你的,我活那么大还未见谁胆敢威胁圣维塔莱。”
“这个妞的可爱之处,就是这点,你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好,你说她头脑简单也罢。”电话被另一人夺了去,承包商就像我猜测的,果然躲在一旁窃笑。他清咳几声,道:“你不来惹我,我也是要来惹你的,反正咱俩总得打一场。听着,回夏洛特,不是放你们度假,你还得攒弥音盾支付创建公费,因此会有人登门拜访,你们的居住地仍是果核酒店,对吧?”
选择重返果核,其实也是为情势所迫。在我昏迷期间,不谙世事的小莉莉丝们,与鸳鸯馆摩擦不断,不是霸占别人厨房,就是公然在娱乐城捣乱,造成新老板的诸多不快。但他碍于我的情面无法言明,几个大莉莉丝与krys商量下来,继续待下去迟早会与人撕破脸皮,趁着还有些印象分赶紧撤走。而果核酒店便不同了,众女是以房客身份入住的,哪怕搞得再脏乱,行为再放肆也没关系,这本就是客房服务的日常工作。
一路走走停停,弥利耶们隔着车窗与我嬉闹,这群乡下妞就像出笼小鸟,心情愉悦极了。大巴在南卡歇息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下午时分,车越过米尔堡,密集的住宅群出现在眼前,不出一刻钟,即将进入北卡州境。那么,首当其冲的,绕不过去的派恩维尔也近在眼前。
掐指去算,dixie离家出奔佐治亚,应该是十月初,现在已进入一月,百多天里无人打理,恐怕院落与室内早已蒙尘。我产生出强烈的冲动,想借着返还跑车,去灰绿宅子看看。哪怕什么都做不了,也能为她住家除草清扫,重新体验迪姐留在那里的气息。主意打定,我与大巴挥手道别,将车一拐,滑入积满枯叶的林子,向着曾经的爱巢飞驰而去。
依旧是形单影孤的住民牵狗散步,依旧是道路两边的人们在埋头洗车,偶然飞过几只斑鸠,拉下一泡黄绿鸟粪窜入云霄。派恩维尔始终如故,静谧且精致,她是女神眷爱的故土。周遭住户或许看惯了黄斑羚,我缓缓驶在道中央,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这般迫近了车库。我不由一愣,宅子显得干干净净,院落除过草并且定时喷淋在工作,不仅如此,靠窗的屋内甚至还亮着桌灯,丝毫没有人去楼空的那种苍凉感。
“诶?不会是转让了吧?”我狐疑地掏出钥匙,轻轻一旋打开了门。居室内收拾得井井有条,所有旧物摆在原位,冰箱里还有吃剩的海鲜披萨,就连当初我淌在浴室墙头的血滴也没被刷去。很显然,迪姐的家里始终住着人。
“也许是dixie的亲戚,最大可能是她前夫住回来了。”我在各间屋内嗅着,没有丝毫烟草气味,水台与厨房也被人抹过,不见任何掉落的发丝,我不禁困惑起来。想解开这道谜,其实很简单,只需打开电脑,查询住宅群的租售信息,立即就能知道原委。而我无法触碰这道禁忌,那只会叫我记起迪姐的惨死。
“不管了,爱谁谁,反正我只睡一晚。”想着,我打开卧室衣橱,挑了一件dixie过去常穿的吊带丝质睡衣,放松心情美滋滋泡了个澡,然后躺倒在她松软温馨的床头。抚摸着柔滑的睡袍,就像拂过迪姐光洁肌肤,室内透散着熟悉花香,化妆台前摆着她的墨镜,一切令人感动得想流泪。太神往了,这就是我启程前头脑里的印象,只是缺了她罢了。
我轻轻拂过自己的酥胸,又探向小腹,将美好触感想像成在亲昵另一具身躯,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我好想她能回来,可还缺七块弥音盾,该上哪去收集?难道也学基路伯们作风去打劫高堡吗?就这般哭哭停停,很快染湿枕巾,倦意爬上眼睑,我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现实里得不到的,骁鸷的魔魇却可以助势,也许在这间熟悉的卧房里,我将再度见到dixie,走在鸟语花香的庭院下,或者午夜幽静的院落里,去体验那份遗失之美。我在梦中辗转百回,却未尝如愿,就这般不知躺了多久,我被一阵嘁嘁嗦嗦的杂音给吵醒。
“诶?难道是进贼了?”玄关处传来拍门声,又有钥匙落入瓷盘的脆音,来人搁下购物袋,正在阶下换鞋。一看挂钟,晚间11点,我不禁愕然,同时又感到十分尴尬,万一那是她的前夫,被他撞见半裸在床,不知该如何解释。时间等不得我下床细究,因为对方已向卧室走来,此人打开台灯,抖开蓬松的长发,揉着胸向浴室走去,打算放水洗浴。
“besson,你在家啊。”她扫了我一眼,口吻很平静,就好似我一直住在这里,是家中的成员。望着她,我开始恍惚起来,难道所有的苦难只是一场噩梦?我根本还没来得及去佐治亚吗?今天仍是临行前的那一晚?这条正在放水的朦胧身影,实在太叫人怀念了,因为她就是dixie,灰绿屋顶大宅的主人。迪姐自顾自宽衣解带,余光中瞥见我步步走来,又说:“我没想吵醒你,继续去睡吧,如果感到饿了就吃些披萨,今天太累了,我懒得再煮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