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曹乔木问起,已然收起了傲气的谭纵却又忍不住卖弄起来:“二品的首辅、四品的左侍郎,副五品的总编修,看起来人数不多,只有寥寥三位,可无一不是身居要职。再加上门生故旧、亲朋好友的,只怕再让这位李阁老多干几年,怕是整个朝堂都要被他李家把持了。”
看谭纵说的这般肯定,曹乔木兴趣更大了,忍不住催促道:“继续继续,莫要卖关子。我倒要看看你小子都看出了什么。”
“大人既然有意,梦花自然为大人一一道来。”谭纵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牛饮喝了,又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始道:“别的且不去说,光说这位首辅大人,能以六十八高龄还稳居此位,只怕就不是个简单人物,想必在揣摩圣意方面极有造诣,这才能在首辅位置上一坐就是七年却无人可撼动。”
谭纵对着曹乔木笑了笑,随即又点着卷宗上标注着“子——李瑞”的人道:“再看这位左侍郎,看似官职不高,却也是个扎眼的位置,更是咱们这位李阁老的一招妙棋。”
抬头见曹乔木笑意更盛,谭纵顿时有了几分指点江山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彷佛化身后世给自己指点官场奥妙的长辈,正在提点后辈一般:“如今这位李大人在户部坐着不过是在熬些资历,目标终究还是放在了吏部上——有首辅照应着,只怕官家对其印象必佳,因此提拔只是个时间问题。这会儿官家只怕也是为了避嫌,这才把他摁在那。
可是,只要他勤勤勉勉这般下去,等阁老一还乡,官家必然会记起他来,只怕不用多久就会被官家提拔到吏部,说不得就是个吏部左侍郎的位置。看似平迁,可意义却决然不同,有李阁老门生故旧支持着,说不得十年之后也是位小李阁老。”
曹乔木这会儿笑意更盛,只觉得自己似乎真是捡到宝了,想不到眼前的这位谭梦花竟然有这般缜密心思,甚至仅仅看了几个名字几个官职便能分析出如此多的奥秘来,当真是不简单的很。只是这会儿还不是揭开锅盖的时候,因此曹乔木也不插话,只是再度催促道:“那这位李屏李总修呢?”
谭纵说到这个时候,自信更强,闻言就是不屑道:“要我说,如果先前的李瑞是日后李阁老的接班人,可谓之明;那这位李屏李大人就是李家的暗棋,真要论起来,其重要性只怕比那位日后的小阁老只高不低。”
“哦?此话怎解?”曹乔木皱着眉道,他这回却是真的有些不解了,一个翰林院的编修,即便是总编修又能有何地位,竟然被谭纵评为地位比李瑞这位日后的小阁老还要高些。
“敢问大人,这翰林院每年去的最多的是何等人物?”谭纵见曹乔木醒悟过来,顿时洒然一笑,只觉得自己身上这会儿又多了几分潇洒味道:“每三年一次大考,那些个状元、探花、榜样看似尊贵,可实则狗屁不是,都在翰林院里头蹲着。想要升迁,除非有贵人相助,否则算到最后,终究还需咱们这位总编修点头。因此,只要圣眷还在,说不得他便是个一言定人生死的人物。而有阁老与日后的小阁老招抚,他又如何会失了圣眷?”
“好!好!好!”曹乔木只觉得历年来说的好字还不如今儿个一个小时内说的多,可他现在的确是高兴坏了。
原本以为谭纵只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举子,也算是可堪造化,可现在这么一聊,却发觉这位竟然是不得了的大才,竟然短短时间就能看出这般多东西——要知道即便是久浸官场的他看明白那位李瑞的前程也着实花了些功夫,至于那位李屏他先前甚至未有多加重视。而现在有了谭纵这番论调,他立即就明白了这位李屏的重要性,当真是比那位李瑞好要重上三分。
至于谭纵话里的未尽之意,曹乔木这会儿也已经揣摩明白了:大顺朝三年一次科考,能被官家亲笔点中的一榜三甲自然都是人杰,可这些人杰终究还是受李屏钳制,想要真正出人头地,除非有贵人钦点,否则还真的离不开这位总编修的帮扶。
因此,只要有了一次帮扶,这人情自然就这么留下了,说不得平日里再多卖点交情,似那些刚入官场的士子又如何分辨的清里面的门道,说不得就要为其肝脑涂地了。等这些人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然被裹挟着进了他李家的门庭甚至成了李家的另外一根支柱了。
这般算下来,这位翰林院的总编修,还真的成了一枚妙子,当真是比李瑞的重要性还要高上几分。若是当真如谭纵所说,那位老而不死的李阁老再在首辅位置上坐上几年,等李瑞、李屏两人圣眷更盛几分,只怕就无人可挡其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