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中传信言道,这伙流波海寇,近来偃旗息鼓,似有将势力向南面迁移之像。道宗倒是希望这伙人真的迁走,只是南面乃凛风营固守之地,便是寻常大派,也不敢轻易染指,更何况这些贼寇。就怕其中另有蹊跷,若是被人勾连起来,在这北面东海插一根刺,倒不是道宗想看到的局面!于是传言玄涛便宜行事,至少探个清楚明白。
柳七解了其中之意,也不得不尽心。会稽水系发达,郡内有一江东西贯通,三河南北纵横,又有无数沟渠连接,交通分外便利。这琅琊城便在云江边上,再往东三十里便是镇海小城,正是那入海之口。琅琊城分作东西两个码头,西码头走货,多是大船巨舰,载着资货钱粮,美玉瓷器,故而常有豪奢富商云集于此,催生这西城繁华,烟尘十里。东码头却多是渔船扁舟,贩的果蔬肉类,海河鲜鱼,因此多些烟火,东城也大都是些平头百姓,穷苦渔民。比起西城高楼宽街,东城这边却多是窄巷瓦屋,地面泥泞湿滑,弥漫着烟火腥气。
柳七寻到东城,打听了好一会儿,才在城外二里一处荒坡上寻着那海神祠。海神祠红墙剥落,满瓦青苔,半边脊梁好似被海风吹折,生生地塌了进去。门对云江,望着那东城码头,门前小路泥泞,荒草盈野,却仍有一路道路。柳七寻着小径,直到祠中,只见门庭凋敝,两扇木门倒掉一边,剩下的一扇被湿润的海风朽了多半。前院中荒草丛生,一丈宽阔的承香石台中荡着绿油油的死水。台前被理出不到三尺的泥地,插着些燃尽的香烛。中堂上的木门已经被拆走,夕阳斜照,直直地落在祠中,里面布幔陈旧,香台漆落,却还显干净。上首泥塑的女神红漆暗淡,绿彩剥落,却还是衣带飘然,慈眉舒展,善目低垂,俯看着祠中众生。两旁红柱矗立,挂着漆木的对联还算完整,写着“浩海汪洋伏波浪,雷霆霹雳润雨泽。”
柳七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人影,便穿过中堂,那神像背后有一道小门,直通祠后。柳七推门而出,竟是一条泥泞的小路,两旁都是落魄的棚户,层层叠叠,胡乱搭建,向着荒坡上蔓延。正看间,斜刺里冲出来一队破落的汉子,团团将他围住,领头的一人面黄肌肉,穿着一领直裰破破烂烂,边角上洗的发毛。一群人围着柳七,好似黄鸭围着仙鹤,家犬围着猛虎,分外地无力。领头的汉子喝道,“那小哥,哪里来?干什么的?!”他这一声喝色厉内荏,没什么威势,看到柳七腰间悬刀,反倒将自己吓一跳。
柳七见他一群穷苦模样,也不好生气,只得抱拳拱手道,“外乡人打探消息,听说海神祠余甲小哥消息灵通,特来请教!”
“王哥,是找余大哥的!”人群里有汉子连忙道,一众人都神情放松,有散开之势。那领头的汉子有些不甘心,试探道,“想见余大哥可以,却要一枚引路钱,不!两枚!”
柳七微微一笑,屈指一弹,只听啪地一声脆响,铜钱光芒一闪,直落在那汉子手中。这一下柳七使了些力道,打得那汉子哎哟一声,连连呼痛,正要发怒,却见手中三枚铜钱油光水亮,立马喜笑颜开,连忙躬身延请道,“余大哥就在里面,公子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