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道长三十几岁年纪,慈眉善目,虽个子矮小,但气度超然,一看便知修为深湛。来的路上,董平良告诉柳依依,这位玄衣道长心地善良,经常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妇女孤儿,教她们女红、制香等手艺,可以让她们衣食自足,由于经常出入富贵之家求化布施,所以还常介绍这些人去富人家帮佣,便可安身立命。柳依依听了便安心在清秋观中住了下来。
毕竟是进过右教坊的乐师,柳依依虽未将自己的身世告知,但阅人无数的玄衣道长焉能看不出她的与众不同。一入观,玄衣道长便将她安置在自己静室隔壁的一个房间里住下,也不问她什么,只是帮她疗伤,平日里让她跟着自己,或抄经,或洒扫,或记账,或配药,但从不带她去达官贵人家走动。有了空闲,玄衣道长还教她认穴用针,帮助穷人治些小病小痛;而道长劳累时,则最爱听依依抚琴弄箫。
转瞬三年过去,柳依依渐渐将玄衣道长视为亦师亦母的亲人,同时也发现玄衣道长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说不出的忧郁。终于有一天,玄衣道长把柳依依叫到自己的静室里,将身边人都打发了,握着柳依依的手对她说道:“依依啊,我恐时日无多……先听我说……我去之后,这清秋观怕也很难继续这样维持下去,你今年也十七岁了,早到了婚嫁的年龄,继续在观里待着便只有出家一条路,你若立志修道,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看你道缘浅薄,终究还是嫁个好人家,从容过日子更好一些。我替你想了,你若愿意,我帮你说一门亲事,这家人……”,柳依依听到玄衣道长提到“时日无多”之时便已潸然泪下,此时听到道长提到出嫁一事,便揾了泪抬头对玄衣道长说道:“师父,依依现在也略懂些医术,师父贵体无恙,何来时日无多之语?师父,您就告诉我吧!您可是遭了什么难,或是遇到了什么仇家?能不能求求董道长来帮帮手?如若不能,依依也会一点儿粗浅功夫,拼了命也要护您周全!”,玄衣一听禁不住双泪长流,好容易止住了哭声,她摇头道:“唉,丫头,你不知其中缘由,那平良道长也有无法言明的苦衷,他与我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暗桩……”
“暗桩?”柳依依惊异地睁大了眼睛,“暗桩”这个词,她曾听顾咏恩说起过,他说有些朝堂政要,会豢养一些秘士去打探消息,或做些隐秘之事,这些人多是身负技艺的高手,或在一些对手家装做家仆。柳依依万万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慈悲、正直的董道长和玄衣师父,竟然也是“暗桩”!
玄衣看着柳依依吃惊的样子,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说来话长,也是因我不久于人世,又与你有此缘分,故此讲给听。依依啊,听我一言,无论再难再苦,都不要为人所制,去当什么暗桩,哪怕登时送了命,这命也还由得自己做主,可一旦落入人手,这一辈子都要被别人捏在手心里,好像总是有一双眼睛盯着,让你一刻都不敢有轻松快活。这也还罢了,只怕还要去做一些违心背信之事,便像是做了个永远都醒不了的噩梦,生不如死。你是个好孩子,玄衣不忍你也陷入其中。即便是那平良道长……他胸有雄心壮志,也时常灰心忧虑,只是自己能够化解罢了……”
“师父,你们到底是谁的暗桩?到底何事会要了您的命?总有办法可想啊……”柳依依急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