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泠?是你回来了吗?”近于中年的男音在沸水的哀怨声中依然容易分辨。还会是谁?霜泠没有经过思考就得出了答案。
因为这个猜测实在是毫无意义,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还可能是谁进厨房呢?现在在厨房里的这个男人还在家里养着一个永远不需要主动进厨房的人。想归想,霜泠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以后都不会说出来,不是不敢,只是缘于家人之间那种看破不说破的感情。但是微小的家庭贡献度还是让自己只会叫那个人一声姐,虽然明面她只会说“没什么嘛,只是这样显得你年轻而已”。
“嗯,我回来了,爸。伯格呢?我要他帮我背书箱。”调皮的声音从厨房外传进来,紧接着的是特质金属底靴子在大理石板上欢快清冽的踏地声,就像霜泠自己的笑声一样放松。
“他很早就察觉到你了,因为只要你一回来,他就会躲到厨房的柴堆边。不过已经被火吓跑了,谁让他在我烧开水的时候进来呢?”男人当当当地把锅勺的水甩掉,又抓起那用旧衣服剪出的土黄色干布把刚刷完的铁锅细细地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黑铁锅的水痕完全从锅的纹隙里蒸发。
“你说着会不会是旁边的炉火烤干的?”男人半开玩笑地自言自语,下巴的汗水又嗒在了锅上,眉头不满地皱了一下。
“一定是哦。”霜泠倒没有真的让伯格去背书箱,只是随手把书箱撇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哈……好困……霜泠——伯格又在扒我的研究室门了,快把他搬走——”
霜泠回头,“姐”已经倚着门框从卧室里慢慢地踱了出来,松垮垮的睡衣裙疲累地耷拉着枯松般的肩,还挂着一条薄棉被,薄棉被上躺着几天没洗柔中带油的微卷黑发。坑坑洼洼的砖墙旁的硬木门前,一头墨龟徒劳地往木门上蹭,想要用他的体重把没锁死的木门推开,但他每往上爬到一定角度就被重力……不对,应该说是世界球球心力拽回地面,厚重的龟壳狠狠地往门槛上磕了一下,他耐心地重复这个循环,一遍又一遍,木门被后的顶门石被慢慢地推开,门缝正一点一点地变宽。直到那个白发人类靠近了他,伯格才转头就拼命地往饭桌地下跑,四肢像划船比赛的赛艇手挥动木桨一样迅速摆动,龟壳在和地板砖碰撞下哐当哐当地响个不停。
虽然跟人的速度比起来他的速度不值一提,但身为一只陆龟他的速度在其他同类里绝对算得上是飞驰。
然而还是太晚了,更何况这次试图逮捕他的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植物学家”,一双手轻松地把他按在原地动弹不得,随后那双手的主人试图把他抱起来。
“伯格,你别蹬。住手,快住手,不准挠我的外套。”霜泠发现这头墨龟再也不是那只只用一只手就能搂住的小家伙了。才多久没见呐,长这么快。
伯格还是在挣扎,手脚甩得像海边的风车,伸长的脖颈扭来扭去,他也感觉到搂住他的人快控制不住了,只要再蹬多几下,这个白发人类就不得不松手。
“姐,快帮帮我——”
空中毫无预料地划过一道黑色的闪电,随即伯格就感觉到自己的鼻子被人类用爪子十分用力地狠戳了一下,他不得不停下挣扎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然后用恶狠狠的眼神威胁这个有攻击倾向的目标,气流快速地从鼻孔吸进喷出,发出了阵阵强烈的嘶嘶声。
“你再这样乱动,我就让霜泠把你倒着放。”那个刚才还倚着门框的“植物学家”不知什么时候闪到了伯格的面前。原本打算威胁对方的伯格反而被对方一脸凶相地用爪子抵着鼻子威胁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知趣地缩回壳中,一对黑色的小眼睛不悦地巡视着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