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告诉你的吧?我交代他这事暂时别告诉其他人……”
“是他告诉我的!我也是其他人吗?”
“李浩倡,我不是那个意思。”南山走到李浩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毕竟,这不是一个好消息。我不想让大家听了跟着难受。”
“那你现在是不是负债累累?”
“没事!”南山伸手向烟灰缸,弹了一下烟灰说,“那次和蹇汉雄在北岸喝茶,他公司不是给我转过八百多万么,前前后后他付给我整整一千万。加上我前期垫付的工程款,材料款和工人工资都付清了……装修工程的利润你又不是不知道。算算就知道我不仅该赚的钱没赚到,还往里陪了多少钱。”
“那一千万里有你一百五十万的保证金,那就是说他前前后后总共只付给你八百五十万,加上利润……嗯,如果你现在不欠材料款和工资的话,你不仅一分没赚,反而在这个工程上亏了两百万。蹇汉雄这个畜生!”李浩倡愤怒了。
“这些年,也就积攒了这点钱!全赔了……还好,蹇汉雄欠我欠得不多。如果多欠我一两百万的话,那我该怎么面对工人和卖材料的那些老板!我就是卖车买房也还不起那些债啊!
“那些工人出来打工,一个工程做完,几个月甚至一年往家里带不回一分钱,那他一大家的该怎么生活?
“你还记得大弯(沙市地名,因马路由此向江边拐了一个大弯而得名。买装修材料的梅师傅吧,夫妻两个都是“沙棉”下岗职工,借遍亲朋好友,凑了点钱,开起了一个卖装修材料的店。只要我工地上用得着的材料和工具,我都尽量在他们店里买,想的是能帮衬他们一把是一把。他们夫妻也够意思,只要我要材料,从不说钱的事,尽管去他们店里拖货。我手头最紧的时候,十五万多的材料款拖了他们将近一个月。
“如果欠他们的钱,那真是不敢想象。你想啊,本来开店的钱都是借的,我再赊欠他个十几万到时候无力支付,那是把他们逼上绝路了。还好,这一切都没发生。工人工资付了,梅师傅和那些那老板的货款也结清了!这就蛮好了!”
由于灯罩的原因,台灯直射的灯光最上处只能照到南山的嘴角。在南山说话的时候,那浮现在他嘴脸庆幸的微笑,尤其明显!
“你还真想得开!”李浩倡说。
“今儿晚上来我这里,就是怕我想不开?”南山哈哈一笑,“真没事。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嘛。装修还会接着做!小王刚刚又接了个小活,预算大概两百万。最近我要去趟深圳,看看汪老。工程的事,我让小王全权负责。”
听到这里,李浩倡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在南山心里,日子还要一如既往地向前过。
李浩倡不说话了,站起来,点燃一支烟,在办公室踱步!
“这次去深圳,汪老要我带几方印过去,算是检查作业。现在我要赶作业,不陪你聊天了。你自己玩。”南山说完,又在台灯前底下头。
“下逐客令了。好吧,我也早点回家去陪陪外婆!”
半夜,紫琼下班回到张居街五号。紫琼刚走进李浩倡房间,李浩倡床头的手机响了。
“来霸王巷,一起喝点吧!”南山在电话里说。
“好!”
“都半夜了,谁的电话?”紫琼问。
“南山的电话,我去和他吃点夜宵。”李浩倡回答。
“你去了别喝酒,要南山也少喝点……”
“知道知道。”李浩倡一边回答一边摸出枕头下南山前几天才还给他的那个存折,放进裤子口袋,轻手轻脚下楼离去。
凌晨两点分别的时候,浩倡把存折递给南山。南山摇了摇头。浩倡拉起南山的手,把存折塞进他的手里。南山想说什么,浩倡摆摆手,说:
“什么都别说!”
当犯罪嫌疑人看到吕临和几个男人突然出现在门口时,本来站着的她,一下瘫坐到沙发上。
抓捕小组回到荆州后,北川立刻被市公安局任命为金融诈骗专案组副组长,具体负责这个案子。
忙了一个多星期,北川才得空休息一个晚上。
下午四点左右,走出审讯室,北川给南山打了个电话,说待会在“北岸”和他坐坐。现在,他先回宿舍洗个澡,收拾下自己。
北川走进一号卡座,看到南山和李浩倡正坐在桌子的一边喝茶。北川坐到他们对面。
李浩倡看着桌子对面的北川,虽然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是满脸的疲惫还是很明显。李浩倡倒了一杯茶,先递给他。北川接过一饮而尽。
北川放下茶杯,小声说起蹇汉雄和他的“金手套”公司。从现在掌握的材料来看,蹇汉雄是这次荆州金融诈骗案的幕后操纵者无疑;他的公司几乎是个皮包公司。犯罪嫌疑人流入到他公司的现金,都被用于做了旗舰店的前期宣传和荆州店的装修。
“南山,这就是说,无论是蹇汉雄个人还是他公司,都没能力支付工程剩余的尾款了。”北川盯着南山说。
“没事!前几天你告诉我,蹇汉雄是这次荆州金融诈骗案的幕后操纵者,我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南山向前伸出双臂,既像是伸个懒腰,又像是振臂给自己打气说,“好在我现在不欠任何外债,公司还能正常运转。这些年的积蓄都赔进去了说不心疼不恨蹇汉雄是假话,但是,心疼和恨又能改变什么?不说蹇汉雄的事了。你出去追逃的时候,我说过,你回来我请你吃饭,给你庆功。现在,我来联系他们几个。”南山说着,从包里掏手机。
读书社的人,全部到齐。酒桌上,闹得欢的,还是楚雄。南山依然和原来一样,既要配合楚雄和和田、紫琼斗嘴,又要防止楚雄兴奋过度饮酒过量。
总之,在李浩倡看来,读书社的人聚会,把控酒桌气氛和走向的人,一直是南山!
原以为,南山遇到这么大的事,在聚会上会心不在焉、走神等,但是,从吃饭开始到结束,南山一直谈笑风生,神态自若。
很多年后,长春和李浩倡说起南山那次酒桌上的表现,感慨道:
“都说北川沉得住气,都说我沉得住气。错!南山才是我们这帮人中最沉得住气的那个人!”
从红姐私房菜出来,南山说过几天要去深圳一段时间,今晚回家看看父母,先走一步。
大家看着他的车在园林东路尽头打着左闪,消失在江汉北路的车流里。
在回“北岸”的路上,紫琼对李浩倡说,她发现今天晚上,北川和他都显得很沉闷,话不多,像有心事的样子。
“北川一直在忙案子,可能累了;我嘛,你知道的,这几天神经衰弱又有点严重了。不过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