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别将我挽留!(六十五——六十六)(4 / 4)

长春欲言又止,拍拍弟弟肩膀,转身离开。

吃完晚饭,妻子开始给长春收拾衣物。长春对妻子说,带两套换洗衣服就行了,以后差什么,在当地买;他去李浩倡那里坐坐就回来。

在去“北岸”的路上,长春给北川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也没接通,长春挂断电话,他知道这个时候北川肯定在忙什么,或者不方便接电话。

到“北岸”,长春看到李浩倡正端着盘子往二楼送餐。开业两年多来,这是长春第一次看到他在自己的店里忙碌。

半小时后,李浩倡走进卡座一号。

“吃什么?”

“吃过了。还忙不忙?”长春回答。

“有事?”浩倡问。

“江边走走?”长春说。

“好!”

穿过广场,两人走上江堤。顺着江堤向西走的过程中,长春把要出去学习的事告诉了李浩倡。在说这件事的时候,长春的语气有点兴奋。

李浩倡知道,长春热爱大型制造业工厂的工作,领导一家企业源源不断生产出大家需要的产品,一直是他的理想。这个理想也只有他自己和少数几个人知道。

“学习什么?技术还是管理……”

“什么都学。重点关注管理。宫总说我回来后,进日化公司管理层。在他的计划里,我是公司第二梯队重点培养的对象……”

“不错啊,那你出去要学点真本事回来!”

长春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所以今天告诉你。”

“其他人知道吗?”

“北川没接电话。”

暮霭四起,前面万寿宝塔的身影模糊起来。不一会,远远近近的路灯陆续亮了;长江大桥上的灯光,像一条明亮的光带,横贯大江,把江南江北连接起来。

“明天几点的车?在哪个车站出发?送送你。”

“不要!”

李浩倡也不再说什么。读书社里的男生,都不喜欢送别的场面。

两人在江边坐下,不说话,静静看着江里来来往往的船只。一艘货轮在经过万寿宝塔江面的时候,拉响了汽笛。洪亮的汽笛声久久回荡在江面。

在汽笛的余音里,长春站起来,对着宽阔的江面喊道:

“出——发——!”

不论四月以何种方式来到江汉平原,李浩倡都心怀期待。

四月初的江汉平原,绿色席卷而来,铺满大地。这时节的绿,不同于其他时节的绿,它绿得气势磅礴、水润清新。这样的时节,人们都按捺不住到田野深处走走的冲动。

清明节到了。

一大早,紫琼和李浩倡忙完店里的事,开车去张居正街五号,送外婆去乡下扫墓。

可能是刚刚忙碌了一阵的原因,紫琼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露出淡淡的粉红色。

李浩倡伸手给紫琼揩去额头的汗水,情不自禁地亲了她的右脸颊一口。紫琼微微一笑,回吻了李浩倡。

车开动后,李浩倡看着身边的紫琼,回想到三年前。

那年四月,他根本没想到,回来会遇到紫琼,更没想到会和她结婚。

先前,在李浩倡心里,紫琼是他时常惦记的恋人;现在,紫琼是和外婆、安歌一样的亲人。这就是一年婚姻生活后李浩倡对自己和紫琼关系的重新认识和界定。

在一年的婚姻生活里,紫琼也深深感受到了李浩倡作为一个丈夫对她的疼爱,这让她感到幸福。老实说,李浩倡对她的疼爱在很多时候表现得很直白和不加克制。一开始紫琼有点抵触,后来才慢慢习惯。

在一九九六年前,紫琼不知道一个男人会让自己这么幸福;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喜欢一个男人并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现在,李浩倡回家,偶尔忘记给她一个拥抱,她会跳起来吊到李浩倡的脖子上去亲吻李浩倡。

两人早习惯随时随地表达对对方的欣赏和爱。

进屋和外婆说会话后,李浩倡和紫琼把遮阳伞、轮椅、画板、颜料和中午的吃喝放进后备箱。收拾妥当,李浩倡抱起把外婆,把她放到后座。紫琼坐到外婆边上,陪她聊天。

从进屋到把外婆抱到后座上,这短短几分钟里,李浩倡和紫琼两人间的对话、肢体动作到眼神交流,都被外婆听在耳里看在眼里。

弥漫在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是浓浓的爱意和幸福感,和他们刚刚结婚时相比,丝毫没有减退。不论是做什么,这两个孩子都在一起,没分开过。

看来,也没什么能分开这两个孩子!

我的两个小透明人!外婆在心里轻轻叫了一声。

车平稳而快速地在熟悉的乡间公路路上飞驰。看着公路两边高大的白杨树飞速后移,童年、少年时代,清明随外婆去乡下祭祖的记忆又涌上脑海。

即使坐车到了外婆父母老家的那个小镇,到外婆家祖坟也还有十几里路。多年前,那段路全靠步行。在李浩倡童年的记忆里,那是段欢乐又痛苦的路。

走出小镇,踏上乡间公路,扑面而来的是广阔的田野。在田野里寻觅追逐虫子和野兔、无拘无束地奔跑,是快乐;下午回家,疯玩半天后精力耗尽还要走十几里路是痛苦的。

李浩倡曾经画过一幅名叫《四月》的油画,画面是绿油油广阔的田野,田野里是一条通向远方的乡间公路,一个老年妇女牵着一个歪着身子男孩的手,正走向画面深处。

那个老年妇女是外婆,那个男孩就是他自己。在回程的路上,李浩倡早就精疲力尽,走路已是摇摇晃晃。

高中毕业后,到乡下扫墓,几乎都是李浩倡去。外婆年纪越来越大,李浩倡不想让她累着。偶尔,他会带着安歌去。有时李浩倡骑摩托车压弯,后座安歌的惊叫声,随四月的春风,在广阔的田野传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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