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用它,你就会越依赖它。
尼尔斯想起了广为流传在炼金工坊间的这句话。
他无法解释刚刚的幻境究竟是不是因为炼金药物而引起的,因为祖安生活的三十多年里他也时常因药物的致幻作用而陷入过这样那样的奇怪幻觉中,只是这次的幻境似乎有些不可名状的真实。
远处的胡杨依然保持着扭曲的身姿扎根在荒漠的另一角,它们伸展的枝桠依然像蜘蛛一般;觅食的长尾鹰还在靠近水源的上空盘旋,数量没有那么多,但身影依旧憎目,发出的鸣叫一如漆黑的渡鸦在高唱死亡。
昭示新一轮炙烤的烈阳已经在东方喷薄欲出,不管是觅食者还是旅行者,他们的户外行动都将在两三个小时后暂时告一段落。
尼尔斯回到了他和奥兰薇尔栖身的荒废小屋。这里地界的归属已经变得极为模糊,无论是从某个恕瑞玛残部流传出来的领地图还是诺克萨斯对外的殖民地图都将这里划归为己,也正因为如此,这里似乎成了强盗和山贼盘踞的绝佳地点。
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依旧属于恕瑞玛统辖,虽然沙漠帝国的残部似乎已经对这里不再管束,诺克萨斯的远征军也没有扩张到这里,但周围的沙漠环境和与恕瑞玛相似的干旱物种也无一不在暗示着这里是沙漠帝国的领地。
很庆幸昨晚没有山贼和强盗光顾这里——光是从它的外表就足以让这些掠夺者打消抢点好东西的念头了。这里的原住民想必是沙民,房屋的墙壁使用了沙民特有的建筑方式和材料,由于缺少坚固的木材,附近地带房屋的墙体都采用了砂石混合的方式建造。沙民对于建筑的审美有自己的标准,他们的窗口必定使用打磨的近乎完美的圆形窗架以象征他们的太阳圆盘,并且窗棂上雕刻的必定是当时在位的帝王以及一些他们各自崇拜的飞升者。
房屋顶部的几根梁是整个房屋为数不多的木质结构,沙民用特异的方式把它们排列成了承重的几何图形。房屋其它的结构已经几乎无法辨认,长期的风吹日晒已经剥夺了房屋最基本的模样,现在长久失修已经让小屋的半边泥墙倾倒下来,房间的横梁也被虫蛀得从中折断。
第一批强盗们洗劫的时候就已经抢走了包括水杯在内的几乎任何能够带走的东西,床板也被毁得不成样子。尼尔斯只能让他妹妹窝缩在坍圮石墙的某个角落中度过一晚,但庆幸的是墙角的一个老旧灶台能够充当壁炉,再加上两块石板就足以为整个空间提供热量,但再过些时候,荒野的晚上就会使这里也变得冰冷刺骨。
藏身处的那扇用作门的石板好像被人推开了一点。再靠近些,尼尔斯透过缝隙看到火堆似乎依旧在燃烧,但原本奥兰薇尔应该休息的地方此刻却是空无一人,而她用来蒙眼的布条也已经掉落在了地上。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凌晨出去净化毒素之前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周围,并且特地把所有脚印都抹去了只有从各个洞口飘出去的篝火白烟可能会招来某些恶徒的贼心。
警戒的理智克制住了冲动的怒火,他清楚如果强盗们还在房间里的话,一定是在等他自投罗网。尼尔斯弓着身子贴近跟前的坍圮石墙,隔着交错倒地的石柱木梁打探屋子内部的情况。奥兰薇尔已经不在这里了,然而屋内的所有物件的位置和摆放都几乎和自己离开时别无二致,除了半推半掩的石门,似乎没有任何迹象能表明这里曾经遭人闯入,而且也没有反抗或者打斗的痕迹。
在确定屋内没有任何潜伏者之后,尼尔斯试探性地轻声呼喊了他妹妹的名字。
房屋后方传来了奥兰薇尔的回应。
男人悄无声息地把长剑插在了距离房屋背面最近的一个洞眼中,以确保自己能够在转角处随时够到剑柄进行必要的防御和反击,随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
“尼尔?”他看到奥兰薇尔正背对着他,一边吃力地扶着破屋的掉泥石墙,试图往屋内挪动。
尼尔斯立即跑了上去。
“奥莉!你不该出来的这附近比祖安下城区还不太平。”
“尼尔?我看到你的身影了,还有冬天恕瑞玛的棘皮和某种短梗花……”奥兰薇尔颤抖的手抓紧了尼尔斯。
奥兰薇尔的手移向了他哥哥苍老的脸颊,现在她还只能对近处的物体轮廓有些感知,对于稍微远一点的东西就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影子。她试图把尼尔斯的脸同她一两个月失明前记忆中的那张脸关联起来,但却只发现尼尔斯在这个月里的衰老程度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真的,奥莉?”尼尔斯欣喜地望着后者如同初生孩童一样对外界好奇的双眼,他向每一个自己能想到的,无论是不是自己信仰的神灵,以及那位未曾相见的女人说出所有感谢词。
伴生紫玉粉末熬制成的药膏效果远比尼尔斯想象的要好得多,仅仅只过了一个晚上就已经遏制了让那些庸医们束手无策的眼疾。
“但你现在还不能摘下眼罩,过一会儿沙漠的光线对你来说就会变得非常刺眼;而且没准剩下的药膏还能继续发挥效力。”尼尔斯重新为奥兰薇尔戴上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