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面纱开始从更远的地平线垂下,就像一副逐渐合上的棺材一样;荒芜的夜空中毫无光亮,仿佛所有星月都被一一摘下;沙漠风暴没有丝毫减弱,夜幕的降临似乎让它陷入了更加躁动的狂欢;阴风依旧呜咽,就连它都渴望赶紧结束这场漫长的对峙,好从风暴的束缚中解脱。
比夜色更加浓重的黑色光束随着群星之末的每一次挥击而迸发,每一道黑光都宛如一道修长的虚空裂缝,逆风切过的黄沙和紫炎都在光怪陆离的扭曲和拉伸中湮没于黑暗;涤罪火焰的魔法阵也已经变得千疮百孔,群星之末的每次攻击都使得一个符咒被抽去光泽,只留下形同玻璃裂隙的划痕。
蕴含剧毒的魔法毒蛛从紫色魔法阵的各个缺口处涌入攀附到内瑟斯身上噬咬,然而飞升者身上受到太阳神庇护的琉璃护甲就连魔法毒素都难以侵入;沾染麻痹毒素的蛛网和魔法蛛丝也都被内瑟斯锋芒逼人的巨斧一一劈开。
即便是在以少敌多的长时间对峙中,负伤的飞升者依然没有没有彻底处于劣势,仿佛他在飞升时,太阳神也同时赐予了他不知疲倦的身躯和用之不竭的体力,又或者是他对战斗的狂热使他的血液狂奔不止。
风压开始无端卷起,仿佛在内瑟斯周围出现了一个以飞升者为中心的低压涡心,所有闯入风压范围内的物体都像陷入深不可拔的泥潭,身后的风暴正把他们推向内瑟斯。
“好了,小蜘蛛以及无名的战士,过家家的游戏到此为止了。恕瑞玛的沙土将会记下你们此时此刻英勇的一战就让你们被权欲腐化的身躯融入这片黄沙地吧!”内瑟斯身上的盔甲开始发出如日般灼烈的金光,所有试图接近他的沙漠毒蛛和魔法蜘蛛都仿若在灼热的炉膛中被融化。
紫色的火阵突然如同玻璃一样碎裂成千丝万缕淡紫色的魔法游丝,并汇入到了内瑟斯的长斧符文上。审判巨斧开始被一层幽光笼罩,苍白的暮色给这把长柄武器换上了全新的面貌。
大地开始战栗,沙尘和黄土就像躁动不安的跳蚤一样开始跃动,整片沙漠仿佛被置于一面震动的鼓面上,并随时都要被撕裂一样;然而它并非起源于内瑟斯,伊莉丝很快就察觉到了这场异常震动的来源,在西南方被黑暗笼罩的地平线上,有某种畸变的能量体正在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朝着这边疾驰过来。就伊莉丝在传闻中听到的那样,只有一个生物最接近这种传闻中的神秘的能量体,那位和恕瑞玛帝王一起被释放出来的,曾经意图篡位,并夺取太阳圆盘能量的古老巫灵——泽拉斯。
病态的恐怖笑声突然传遍了天际,内瑟斯若有所思地回想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这个他曾经的手足、和他一同被称为恕瑞玛守护者,嗜血好战但又愿意为了内瑟斯甘愿接受神罚的弟弟发疯般的狂笑。
沙尘重新卷来,极不稳定的能量嘶鸣和小范围的轰爆声很快就随着新一轮沙暴逼近,所有风暴前行路径上的稍大一些的砂砾石块都被猛烈弹开,就像所有未经许可的东西都不被允许靠近风暴中心一样。
破碎的能量灵体很快就来到了内瑟斯面前,浑蓝的畸变能量团中倒映出雷克顿巨鳄般的兽形脸颊,他那双如同玛塔尔木羚羊蹄子般大小的眼睛正透过灵体盯着他的兄长。
“你好啊,哥哥。”雷克顿用他尖吻锯齿的嘴巴狡黠地说道,他的语气中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亢奋或是憎恶,反而是让内瑟斯心有余悸的平静。
内瑟斯看着他阔别已久的血亲,但没有说话。
他至今仍旧在怀疑那天自己除了念出封印墓穴的咒语,到底还有没有其它选择——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希望和泽拉斯一起被深埋的是自己而不是雷克顿。他也依然记得,为了守护恕瑞玛王土、效忠帝国的帝王,他的弟弟是如此义无反顾地让自己封上王陵的出口。
而现在,泽拉斯已经彻底腐化了雷克顿的心智,内瑟斯几乎无法想象,当那个窃取太阳圆盘神力的邪恶巫灵日夜在雷克顿耳旁向他灌输恶毒的言语和阴暗的想法的时候,他的弟弟究竟有多痛苦。最终,那种在宣誓效忠和腐化咒语之间的思想挣扎终究把他逼疯了。
他清楚雷克顿现在正在酝酿着成千上万种残忍的方法想要置他于死地——这或许还只是最好的,没准雷克顿也会想让他尝尝被关押在王陵的滋味。
他不清楚眼前这个被泽拉斯复刻出来的魔法构体到底和他的弟弟有没有直接关联,也许只是那个用心险恶的巫灵玩的小把戏,内瑟斯动动手指就能驱散这团魔法能量。而如果这团魔法构体是泽拉斯和雷克顿的共同杰作,那么雷克顿的真身此刻肯定也已经通过黄沙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并正朝着这里赶过来,他手中的那把传奇巨刃早就渴望着痛饮自己的鲜血了。
“你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哥哥。一如既往的……受人敬仰,沐浴光华。”雷克顿透过不稳定的能量发出的声音也略微变得起伏。
弟弟突如其来的问候让内瑟斯不知所措,他试图安慰雷克顿的所有话对后者来说都只是妄图动摇他复仇决心的东西;而且在雷克顿被长期深埋阴暗中之后,内瑟斯也已经无法再像从前他们两兄弟之前的语气那样给予他问候。
“很抱歉……我亲爱的弟弟。”内瑟斯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能够继续说出后半句。
雷克顿巨大的鳄嘴露出了笑意——有那么一刻,内瑟斯天真地以为他的弟弟还残留着一丝往日的手足情怀,但下一刻他语气的突变让他彻底动摇。
“伟大的飞升者哥哥,你享有的是恕瑞玛人民永世的爱戴,但你的弟弟同样拥有太阳圆盘赐予的神力,在恕瑞玛帝国的历史上,永远有人将分去你一半的光鲜亮丽……我开始后悔冒着生命危险成全你的飞升仪式了,或许缠着布带躺在棺材里更适合一个背叛者。”雷克顿的幻影露出了诡异的哂笑。
犬首飞升者顿了顿,他的长斧上的符文开始退散:“雷克顿,醒醒吧,恕瑞玛的帝王已经归来,我也找到了阿兹尔的血脉。泽拉斯——那个背叛帝王的奴隶,他把灾祸带给我们的人民,他才应该是我们的敌人,其他飞升者已经戍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严阵以待,一部分暗裔也已经被杀鸡儆猴,那个奴隶也终将被帝王血祭。”
“随便你们,他是死是活我都不关心,我从无尽的暗夜中醒来,只想看到你的脑袋滚进王陵里,我亲爱的哥哥。你不配拥有代表睿智的犬首!”雷克顿的表情开始狰狞,这团能量灵体也因此而变得更加不稳定,“但作为拥有相同目的的家伙,泽拉斯为我提供了相当的便利……猜猜看他现在在哪里?你拼了命想保护的沙漠皇帝,很快就会重新回到属于他的王陵里去,而你们这些愚昧的盲从者,也将给他陪葬。我听说你已经在维考拉见过泽拉斯了?而且被打得就像一只丧家犬一样狼狈……这可不像你……还是说,你寻找阿兹尔的血脉也只是为了伺机献给泽拉斯?”
“住口!”内瑟斯愤怒地劈下符文长斧,发光的斧面咒文就像切开一片荆棘一样发出噼里啪啦的锐鸣,连同外圈卷起的风暴一起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