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视线逐渐开始变得黑暗。
“对不起。”
白衣女子继续开口。
李天澜努力的看着。
两人距离很近,却似是相隔远方。
“我想回家了。”
李天澜看着秦微白,轻声自语。
两人之间的远方变成了天涯,视线彻底消失,李天澜眼前只剩黑暗,就像是死寂的虚空。
“对不起。”
白衣女子的声音继续响起。
李天澜的视线已经失去了焦距,他努力的笑着,僵硬的保持着嘴角的上扬,看着秦微白的方向。
“真想在看她一眼啊。”
“对不起。”
纤纤素手握着的长剑松开。
李天澜的身体无力的坠下。
地面一片洁白,全是风雪。
圣徒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了空中。
他接住了李天澜,送到了秦微白身边。
秦微白接过来,她看起来很平静,可双手却有些无力,接过李天澜的瞬间,两人的身体直接倒在了雪地中。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出现在秦微白周围。
轮回宫十二天王全部出现在战场。
以圣徒为首,十二个人站成了一个古怪的阵型,但他们各自散发的气息却瞬间结成了一个整体,不分彼此,就像是一座恢弘的剑阵。
秦微白死死搂着一身是血的李天澜,一时间似乎根本说不出话来。
幽香钻入李天澜的鼻孔。
李天澜脸色已经变得青灰。
他靠在秦微白怀里,僵硬的嘴角努力的动了动,颤声道:“疼”
其实并不是疼。
而是因为不舍。
人之将死,最残酷的情绪,便是不舍。
秦微白死死咬着嘴唇,低下头,将脸贴在李天澜的头上,似乎想给他一些温暖。
她的嘴唇咬出了鲜血,只是不停的重复着。
“没事的,没事的。”
李天澜无力的笑着,他似乎想要伸手触摸秦微白,但抬到一半的手彻底僵硬,最终没有丝毫力气的垂落下来,砸在了地上。
他躺在秦微白的怀里,再无声息。
中洲所有人下意识的想要围拢过来。
包括北海王氏,包括昆仑城。
“让他们滚!”
秦微白死死的搂着李天澜,猛然尖叫起来。
所有人的脚步顿时一滞。
几乎就是在李天澜倒下的同一秒钟。
中洲,临安,西子湖畔,青云山。
近期被中洲百姓在网上疯狂议论的仙境在深夜间轰然暴动。
无为大师坐在青云寺面前几乎要将寺门淹没的花草间。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命运轮盘。
轮盘上,代表着天命的指针早已不再颤抖,稳稳的停留在那个死字上面。
某一刻,轮盘上的指针轻轻一颤。
笼罩了整个青云寺的白雾刹那之间开始疯狂旋转起来。
白雾起伏动荡,在整个青云山上空不停的旋转。
大风吹过山间。
花草树木哗啦作响。
冰冷的风一路而过,霎时间,整个青云寺的花草树木一瞬间全部枯萎下去。
整个青云寺彻底安静下来,仿佛世界将死。
盘坐在寺门前如同佛像的无为大师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着视线中大片枯萎倒下的树木花草,轻轻出了口气。
手中的轮盘指针不再颤抖,平静的停在死字上面。
无为大师轻轻叹息,他伸出手。
空中陡然吹过一阵狂风。
狂风吹拂着他身上的僧衣。
他的光头上已经重新长出了白发,白发及腰, 在狂风中骤然炸开,狂乱飞舞。
无为大师的手掌停留在指针上。
一点一点,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的手掌推动着指针,重新回到了轮盘上的生字中央。
漫天白色雾气不顾一切的垂落下来。
无为大师抬起头看着高空,大风吹过去,他的脸上已经全部都是皱纹,就连睁开眼睛似乎都很勉强。
鲜血从他的眉心流淌下来。
滴落在地上。
无为大师缓缓开口,声音微弱,像是自夸,又像是在说着一个事实一般。
他轻声道:“贫僧此生,功德无量。”
漫天白雾同时一颤,弥漫在青云山周围多日的白雾刹那间彻底的消失无踪。
夜空一片晴朗,星空璀璨。
无为大师的鲜血落在了地上的泥土里面。
泥土里开出了花,色彩柔和,只有一朵。
长岛。
一切似乎彻底落幕。
半空中,似乎已经平静下来的白衣女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秦微白和李天澜。
她默默的转身,似乎想要离开。
“你想去哪?”
一道柔和的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几乎是在她耳畔响起。
神的身影出现在白衣女子身前,眼神柔和。
但白衣女子却从这柔和的眼神中看到了极致的残忍与嘲讽。
这是她熟悉的眼神。
她刚刚也看到了神和王天纵的交手,但却没有看到对方的眼睛。
“你”
白衣女子的身体猛然巨震,她在空中剧烈的颤抖着,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神,眼神剧烈波动,带着惊喜和仓惶的情绪。
“你认识我?”
神轻笑着开口:“怎么会认识我?”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白色的面纱下,白衣女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就连眼神里也满是绝望。
她自然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如同今天一般,在漫天大雪中,她同样也是一剑,生生刺穿了面前这个男人的心脏。
一模一样的一剑。
白衣女子的嘴唇不断的颤抖着,她看着面前的神,眼神中带着愧疚和慌乱。
“你”
“你配跟我说话吗?”
神突然开口,语气柔和而冰冷:“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开口?我说话,你听着就是了。”
“不”
白衣女子的身体摇晃了下,似乎要从空中跌落。
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眸中落下来,落在了地上的白雪中。
她的声音沙哑,绝望而空洞:“求你,别这样。”
“怎样?”
神依旧在笑:“怎么样的不是我啊,是你。”
“不要这样对我。”
白衣女子身体不停的颤抖着,她开始后退,仿佛一朵娇柔无力的花。
“这是你应得的,不是吗?你这种人,怎么对你都不过分吧?”
神笑呵呵道“虚伪,阴毒,放荡,我该说你是毒妇?还是该骂你是婊子?”
“不,不是。”
白衣女子终于哭出声,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没有丝毫的连贯:“我曾经想过,真的想过啊,要和你厮守一生”
“厮守?!”
神放声大笑起来:“对你我而言,世间最残酷的事情,便是厮守。你配不上这个词。”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你曾经对我很好,我感动过,但我越是感动,越是宠爱你,当我得知真相的时候,就越是恨你。”
他看着白衣女子的眼睛:“你弥补不了什么,你对我再好,也弥补不了什么。只有你死,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