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坐在窗前发呆。每当下雨她便无法入睡,这潮湿的空气和哗哗的雨声,总让她想起这个季节本就多雨的江南,想到姑苏老宅内母亲温柔的笑脸,还有爹爹总是轻咳的苍白的脸。
不对,爹爹的病已然好了,想到此,脑海里浮现出那儒雅又风趣的少年郞,秀美绝伦的脸上,将将要滚落的泪珠儿突得就收了回去,脸上禁不住浮起一抹动人的浅笑。
雪雁看着自家小姐终于不再落泪,便忙高兴的说道:
“姑娘可算停了,一到下雨天奴婢就担心小姐,可别哭出什么好歹,
这么晚了,姑娘快些去睡吧,明早还答应了去诗社呢,若起的迟了那起子没良心的奴才又该嘲笑姑娘了。”
原来开春后天气渐渐转暖,寡居的李纨喜欢海棠花,便在自己的院子里栽种了一大片,
每逢四月中,一树树粉红色的花朵随风摇曳,中间衬映晶莹的绿叶儿,看着妖艳动人。
黛玉的住处距离李纨较近,两人又都是诗书传家,一来二去便熟络了起来。又在宝玉的牵头下,众姐妹在李纨办的赏花宴上赏花时便办起这‘海棠诗社’来。于是便纷纷作过一首,
此时的薛家在贾瑞的影响下还末来京,便有了那一首让宝玉赞叹不已的诗句: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没有了宝钗的诗,黛玉这一首独占鳌头,将众姐妹的意境远远甩在身后,
喜的宝玉拿了手稿就是不松开,想要占为己有慢慢回去品鉴,直到李纨看着黛玉不悦的脸色,一再劝说手稿必是要收归诗社的,这才又抄录了一份珍之又珍的藏在胸口,看的黛玉和众姐妹心里各异。
第一次诗社的经历在黛玉心里的感受不是太好,于是李纨后面来请,只说身体不适不愿再去,直到李纨言说宝玉已被二老爷贾政骂去了学堂,自己又的确喜爱诗词歌赋,这才同意明日前去。
听了雪雁的话,黛玉便起身往床榻行去,脑子里那少年的身影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心里暗自羞恼间,竟面带浅笑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虽睡的晚了些,却难得一夜好梦。
自从得知爹爹身体已然痊愈,黛玉的精神每日可见的好了很多,不再总是俏脸煞白的终日落泪,趁着早起的温蕴双颊甚至浮起淡淡的桃红,
也不知是精神好了,还是因昨夜梦里少年的调笑,少女含情目溢出的精气神儿看的雪雁开心不已,也对那少年越发感激。
近两个月,姑娘已经三次让她去打听贾瑞可回来了没有,可见十分挂念。只要提起他,姑娘总是嘴角带着笑。主仆二人简单打扮一番,自去了李纨处。
九边,大同镇,淳亲王府。
天子胞弟九边总兵刘淳端坐于王府正厅品茶。
淳王约三十岁年纪,虽比那义忠亲王还小几岁,却看着更沧苍一些。与雍盛帝五分相似的脸上,有着风吹日晒健康的小麦色,长发扎于脑后,鬓角微灰,身披银内甲,腰胯厚背钢刀,一派威严的大将军风范。
左侧椅子上坐着一少年人,也是一身武士装扮,面容却更加棱角分明些,虽谈不上多俊俏,却胜在精神矍铄,气质出尘,身上隐隐透出的王者气质使其身份呼之欲出,正是淳王府世子刘洹,
近几年九边虽有小股女真骚扰,却并无大的战事,自从七年前雍盛帝为掌兵权派淳王来此,父子二人着手改革军政,杀了几个喝兵血吃空饷最严重的大将,又安抚了其它几镇将军,言道只诛首恶余者不罪,
直到此刻,九边重镇终算是尽数归于淳王,虽还有些许副将是以往追随义忠亲王的死忠,也再不足为虑了。
两人商良完了后续新的兵力调配和将领任命,直至此刻才放下些心来。世子刘洹却突然想到一事,面色古怪的开口道:
“父王,小妹又跑出府了,还打晕了王府亲卫,拿着您的腰牌骑马出了东城门。儿已派人去追了,
但您也知道,小妹的马技仅次于您,比我都厉害一些,这些人怕是难追上,不知这次她又要去哪里。”
淳王一惊,伸手摸向空空如也的腰带,脸上闪过着急和无奈。
也不知自己这女儿何时学来的这些偷鸡摸狗的手段,腰牌藏的再好她也能轻易给拿了去。
她那神秘的师父也不知是何来历,教的这女儿武艺越来越高,一把青锋宝剑使的灵动飘逸,单打独斗已完全能胜过自己了,兼之古灵精怪的性格讨得王妃枊氏极为喜爱。
这枊氏本为一宫女,自小便与淳王两情相悦互定了终生,康帝因为这个没少打骂他,又因生母孝贤文皇后姜氏莫名早逝,因此淳王到现在仍不愿多见自己那个一心修道的父皇,
成亲后便一门心思跟枊氏过日子,多年来也未曾再纳侧室,就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在九边安了家。
唯一让他头疼的便是这女儿,生的像极枊氏,美艳无比令人见之忘俗,却性格极为跳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