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义忠亲王府。
入夜,凉风习习,夹杂着些许湿气吹在刘溢的脸上。
本已入夏,他却生生打了个寒颤,江南的情报像是有千斤重,压的他喘不过气。
三天,只用了三天,扬州府的一切部署全部被打乱,甚至情报刚出扬州府还没到京,八大家中投靠自己的两家便被抄家,
自已的嫡系,整个白家烟消云散,而八大家实力最强的‘领头人’,宫中赵太后的亲哥哥和亲侄子,此刻正坐于囚车内赶回京城。
如此狠厉、如此果绝、又如此手段,当真叫人胆寒。
还有那林如海,竟能使江南盐道在短期内又恢复了运营,就像这场‘大地震’从未发生过。
若天子外派的心腹都是此类能臣,自己和父王还有什么机会?
书房内,义忠亲王刘晖斜坐于太师椅上,右手微曲抵着额间,凤眸微眯,书房内檀香阵阵,却静的令人窒息,
王爷那张俊美的侧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如梦如幻,散发着慵懒迷人的成熟魅力。
只见他白皙的手放了下来,坐直了身子,睁开的眼睛里杀气弥漫,立时气质为之一变,那个纵马杀敌的大将军又回来了,
不同于雍盛帝的严正威势,这种尸山血海中凝出的杀伐之气,是纯粹的霸道和一往无前,令人畏惧,压迫着此时跪于房中的黑色身影,
他已跟随这位王爷多年,但王爷的这种表情,他也只见过两次。这,便是第三次。
“影子,你随本王多久了?”
“回主人,一十三年了。”
“是啊,太久了,久到你已经忘了当初孤救下你时,你对孤说的话了吗?”
黑影一头拜下,声音一如既往平静的道:
“影子从未忘记,从那一刻起,奴的命便是王爷的。此次是奴才办事不利,若王爷下令,奴才即刻便死。
这个世界上,只有王爷能让奴才去死。”
刘晖收起气势,似是轻叹了一声又像自言自语了些什么。
窗外的风停了,‘噼里啪啦’的雨声渐渐连成一片。上首的王者似乎是累了,轻靠椅背挥了挥手。只有影子听清了那句呢喃之语:
“再有下次,你便不必跟着本王了。下去吧!”
金陵府,甄家。
灯火通明的书房内,家主甄应嘉拿着手里的密信,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是知道八大家的底蕴有多深厚的,太祖初期便是豪富之族,百五十年来靠着盐道暴利,官场、朝堂、皇亲贵胄哪一方都与这八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盘根错节如吸髓之蛊附于大玄这国家机器之上,
可在雍盛帝的一番动作下,竟当真如纸糊的一般,一阵风便吹的分崩离析灰风烟灭。这是何等气魄和手段?!
本以为雍盛帝最多算是守成之君,所谓新政也不过是帝王得名的手段,此番看来,是自己大错特错了。
新政的推行大大损害了世家大族的利益,使绊子的也多是这些人,有此一事,整个江南官场必将迎来大地震和大洗牌。
雍盛帝绝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时机,敲山震虎过后,必然是雷厉风行的打击。太后娘家尚且如此下场,甄家又该如何应对?
放下密信,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今夜,必有雨至。
酣畅淋漓的大雨将京城洗涮一新,低洼处的积水已没过了脚面,夜色漆黑如墨。
西城门的守城兵卒冷的围坐在城门洞内避雨,忽的一兵卒揉了揉眼睛,似是看见一道人影从十多米高的城墙顶上‘飞’过,再看时却空空如也。旁边兵卒看他紧张的神情忙问道:
“怎么了?”
“没事,这鬼天气太黑了,该是眼花了。”
于是四人又闲聊着等待着换班,好回营加点衣裳,太冷了。
一道黑影自高高的城墙上如树叶儿一般飘荡着落下来。只见此人一身黑色紧身衣装束,快速收起勾索系于腰间,分辨了一下方向便疾驰而去,速度竟是比马儿也不遑多让。
贾府东北侧院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