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罗随口说着,抬头看看蔚蓝的天空,对着灿烂阳光,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
“论阴险诡谲,谁能玩的过我这位挚友呢?是吧,成蟜。”
“……国尉府已然停滞一日,凡奏章公文尽无法施行下去。此除了陛下能为之,再无他人可为。”
“那很不错啊,能打败阴险诡谲的,唯有堂皇大道。让人都停手,不要再参与此事,静观其变就好。”
“我认为,陛下此举是对长安君动手的征兆。我们应该可以在这堆干柴上添一把火,这样才……”
甘罗停步。
一直低着头的鞠躬跟行者眼见甘罗住脚,急忙住脚又住口。
“为什么你们都认为长安君脾气好呢?”甘罗回首,模视头颅低垂更深了的跟从者。
“楼台他敢当众杀人,那你说他会不会敢在夜半杀人?你是不是在博士署待久了,受那帮博士荼毒过深?忘记了这里是秦国,忘记了这里闻战则喜,武力至上。”
跟从者的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声音颤抖地道:“鲍白令之知错。”
跟行一路,未得甘罗起身二字不敢抬头者,不是甘家仆从。
而是隐为博士署之首,敢在朝堂上怒斥始皇帝的博士,鲍白令之。
“长安君,这次针对你的是陛下,你总刀不了了罢?你要怎么破这个局呢?”
甘罗自言自语,嘴角漾起一丝笑意,对所用计谋深表满意。
半日过去。
已是下午。
甘罗的好心情一直持续,持续到再见到鲍白令之的时刻。
“慌慌张张,所为何事?”
一见鲍白令之神情,甘罗内心便生出不详之感。
但身为秦国世家隐性首领,他不能慌,故先出言训戒。
“王齮带着国尉大印,领着数十武将进了国尉府,国尉府已正常运转。”
鲍白令之语言迅速,以最简短的话语说出了最完善的信息。
经甘罗训戒后,他的表情依旧是震撼不堪。
王齮的出现,完完全全不在这位博士署之首的考虑范围内。
这样一个完全脱离秦国权力圈十年的人物,怎么会突然出现,并为嬴成蟜那竖子出头?
“意料之中,无碍,你回去罢。”
甘罗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了,脸上一副一切尽在我意料之中的模样。
摆摆手,下了逐客令。
鲍白令之神色不属地转头行去,出了甘家才勐然醒觉。
这次入甘家见甘罗,既没行拜礼,也没行别礼。
我没察觉也便罢了,最重此道的甘君怎也未有察觉?
莫非,甘君也如我一般慌张?
王齮出现,并不在甘君意料之内……
想到此处,鲍白令之惊起一身冷汗,急忙自我反省。
不会的不会的,甘君幼时便机智过人,所要做之事无一事不成。
听闻我报信息神色如常,毫无变化,此没说礼之缘故,定是其事忙忘了。
对,定是如此,定是如此……
察觉到甘罗有异样,鲍白令之的慌张比知道王齮出现还要慌张数倍。
甘家屋舍中,鲍白令之告辞离去后,面色平静的甘罗一瞬间面目狰狞,犹如自地狱十八层逃出来的凶煞厉鬼。
“王,齮。”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你怎么还不死啊!你怎么还不死啊!”
当日,甘家此间屋舍内,物件尽碎,满地狼藉。
咸阳宫。
皇后阿房所遣宦官,捧着一对金蟾回了阿房宫。
“楚妃不在宫中,带着三公子不知去了何处。我没见到楚妃,不敢与他人言说,言说,言说那三字……”
就算再怎么内心自我催眠,说就当做普通一句话。
宦官也没有敢在阿房面前,说出“杀得好”这三字。
“明日再赠。”阿房吩咐道,挥挥手要宦官捧着金蟾出去。
她眼中泛过一丝忧色,心情烦闷。
便带着贴身侍女瓶儿出了阿房宫,来到咸阳宫中豢养万尾鲤鱼的湖水边。
往日见到这些肥头肥脑,丝毫不怕生人,被养的又大又圆的锦鲤,阿房都会觉得很是讨喜。
但今日,再见到湖水中这些肥鲤鱼横冲直撞地摆来摆去,阿房却半分欢喜都没有。
“鱼越多,水越混。”
阿房轻声呢喃。
“皇后在说什么?”
心情极佳,幻想着嫁入长安君府,快乐至极的瓶儿仗着阿房宠爱。
探过脑袋,僭越问道。
“我说不给你提亲了。”阿房扭头笑道,敛去脸上那丝忧色。
“啊?皇后不要啊!”
瓶儿哭丧着脸,眼看就要哭出来的模样,拉着皇后手摆来摆去,像是一个七岁小女孩。
哭,总比死强。
阿房狠下心,撒下手中饵料,凝视着蜂拥而至的万尾池鱼。
饵料不多,注定只有极少数肥鲤能吃到,但这次吃不到,下次总能吃到。
王位只有一个,抢到的人坐拥一切,抢不到的人,没有下次,功不成便是死。
……
长安君府。
嬴成蟜展开手中信鸽。
牧已按君上之言,激蒙恬前往征战,但牧实在看不出此子有甚才能。此子征调千余完全于匈奴无用,于攻城无用的战车一起开往九原,雁门。此举是空耗大秦国力,君上看走眼了。此时若让牧出征,蒙恬或可活。
“战车,早已该被时代淘汰的产物,蒙恬能玩出什么花来呢?”
嬴成蟜将信纸揉成一团,喃喃自语,道:“大秦第一勇士,史上以抵抗匈奴成名,曾在边疆服役,我不相信你是酒鬼口中的平庸之辈。”
“我答应蒙骜那老小子,这一战你要是胜了,就让你随小饕餮而行,作征讨匈奴地的主将,别让我们失望才是。”
一只信鸽,自长安君府飞往上郡。
李牧收到回信,轻展纸张。
哪都有你,老实待着得了。都告诉你了,蒙恬在战场上不一定比你弱,尤其是打匈奴。
“君上走眼。”李牧丢信纸入火盆,看着燃烧的火苗道:“君上,你不通兵法的。”
大秦西北,爆发了一场大战。
这一场大战极其诡异,因为这场大战的主体不再是骑兵,也不再是步兵,而是一个中原基本淘汰的兵种——战车。
在春秋时期,战车是战场上的主力兵种,那时候两个大国之间的打仗极其讲究礼仪,如鸿水之战。
《左传》记载:
冬十一月己己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
国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
即:
宋楚两国打仗,宋襄公迎战,他的手下子鱼说趁着楚国军队没有全部渡过泓水,我们打他吧,宋襄公说不行。
子鱼又说他们还没成列,打吧。宋襄公又说不行,等到楚国准备好了。
宋军大败,宋襄公受伤,护卫也被杀死,国人责备宋襄公。
他还振振有词:受伤的人不杀,头发白的人不抓,依靠地势险要的不打。